翌日过早,十安于正厅见着了一坐一站的二人。
除了这二人,屋里还有昏昏欲睡的商衡,以及一脸漠然的商梧。
商衡昨日刚回长安,屁股还没挨上凳子,就被宫里的人接走了,到了宫里,等他将在幽州所见所闻一一述完时,便已经到了深夜了,长安宵禁,皇帝便让他在宫里留宿了一晚,宫里规矩极多,睡下没两个时辰,便又被喊了起来,宣去了太后的宫里,在太后身边听完唠叨,又跟梦游似的被马车载回了贤王府,本想着回了家终于能补上一觉,经下人提醒,他这才想起,还有逐流这边的事没办。
想来也是因为没睡醒,亦或对逐流这事并不上心,所以商衡言辞缺缺,没什么精神头,一旁的商梧倒时不时补上两句,他虽话少,但却言辞犀利,一字一句皆未有转圜质疑之地。
一席话下来,大意便是,逐流制药之功已经易主,折子传得快,这功劳已经在别人身上坐实了,冒功之人,也非恶人,最初也是承担着风险,乃时也运也,且那家人只求自保,也已隐退,若是非要在将那功过重新归位,打得便是皇家的脸,而那家人多半也是要受些罪的,所以希望逐流,心胸宽广些,不予追究,而作为补偿、逐流可进贤王府,将来在由贤王府举荐,让他入宫为医。
逐流坐着,面上看不出什么悲喜,秋岑风立在他身侧,抬起一手,放到了他肩上,逐流下意识想甩开,忽又记起眼前还有两人,于是便形成了肩上微动,动到一半忽又停止的微妙行为,可饶是如此动作,秋岑风却依旧没将那手拿下来,温温热热的搭在他肩上,既让他安心、也让他不安。
其实这事也没到绝地,本是可以为逐流正名的,只是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要在去翻检,总是要激起一层灰的,而逐流眼下的作用,并没有被赏识到,有能人愿意为他出这个头。
这场会谈的结果很快便出来了,逐流入幕贤王府,秋岑风自荐,在加上十安这层关系,所以他也跟着在府里,有了个吃闲饭的名额,二人还是有自己的蜗居之所,也可随意进出府邸,自然、也是有份俸银的。
十安跟着送二人出府,商衡给了他些银子,是逐流不肯收的,他拿着,转头给了秋岑风,秋岑风没什么赚钱的能力,也没有管理钱财的本事,但也从未伸手讨要过银钱,徐守彤向来出手阔绰,十安打理有方,二人在益州名下也是有些铺子店面的,自己钱袋子还没空时,就有新的零用入袋了,所以他拿习惯了,对十安递来的东西,收得毫不脸红,尽管逐流瞪了他好几眼,他也没有推拒这笔钱的意思。
三人走着,十安是想安慰逐流一番的,可逐流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搞得他也不知如何开口,便拉着自家师兄唠家常。
“师兄不如跟我留住贤王府,咱俩也方便照顾”
“再好不过”逐流抢着说道。
秋岑风也不生气,只罔若未闻道:“小院更静一些,我很喜欢,你向来是有能力的,不需我在旁照顾,逐流体弱,我得多看着他些”
“谁需要你看着”逐流显然动了怒,撒着火就要离去。
人一走,秋岑风自然又要跟上,十安伸手拦住他,几次欲言又止,秋岑风脱了那药物的控制,也没了心智未开的愚笨,对自家师弟的意思自然了然于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秋岑风不在动弹,端正的立在晨光中,淡然道:“娘说过,世事无常,极少有幸运之人,能按着心中所想过完一生,所以有想要的东西,就要将它抓得紧一些,有想爱之人,就努力对那个人更好一些,有想做之事,就得少些迟疑,芸芸众生、皆有所思所求,声多嘈杂,神也没办法听清每个声音,回应每个声音的祈求,你便也不用在意所有人的想法,只需对着在意之人、之事,用心尽力,这样,无论将来之事如何变化,才不会日日活在悔恨之中”
日头渐升,暖黄的光从天际洒下,十安默然,对这话似懂非懂,但心底却好像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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