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恪定大约见势不妙想找个台阶下,抢先开口:
“大哥说的叫什么话,大嫂肚子里怀着咱们佟家的骨血,受不得刺激。”
“罢了,罢了,回头把二哥他们叫来,分家便是,也好让大嫂安心养胎。”
“恪定,有大哥我在,谁要是敢妄提分家二字,家法伺候。”
好一个兄友弟恭,闻者伤心,听着流泪,只是他们忽略了一旁的李二小姐。
“你给我滚!”
用尽全身气力吼出这句话,李二小姐一个踉跄晕了过去,身下的衣裙被破开的羊水染红。
佟恪文一个箭步冲上去,抱起李二小姐跑回西厢房,一路上大喊:
“叫大夫,快叫大夫!”
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倒是佟恪定知道自己祸闯大了,急忙起身拉住管家的衣襟:
“还傻站着干嘛,赶紧去找大夫,接生婆子啊。”
“我侄儿要是保不住了,我把你们的脑袋拎下来当蹴鞠踢。”
要不说早产的婴儿最折磨人。
整整一个下午,西厢房的里间,五六个丫鬟跑进跑出,端出三四盆血水。
屋内李二小姐的嘶喊声听得人直打哆嗦。
申国公两夫妇加起来整百的岁数,在得到女儿贴身丫鬟的禀报后。
星夜兼程从京郊的庄子里赶来,见了衣冠不整,满脸憔悴的佟恪文。
国公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我女儿自嫁到你们佟家,孝顺公婆,爱护子侄,妯娌和睦,哪样不是尽心尽力。”
”如今怀有身孕,你却不分青红皂白责问于她。”
“今夜兰儿母子平安倒也罢了,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告到陛下面前也要讨个公道。”
前半生征战沙场,后半身经营官场的申国公喘匀了气,示意国公夫人给佟恪文留点颜面。
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曾经十分看好的女婿,申国公悲凉的想到,自己已不再是少年人了。
先帝走了。
喜欢唱歌的小铃铛走了。
做菜难吃要命的彭大胖子也走了。
当初怀安营起义招募的八百子弟兵,如今只剩自己与薛铁匠了。
小算盘走得潇洒,可恪文在你走后,撑不住这么大的家业,申国公考虑再三说道:
“恪文,我与你父都是最早跟随先帝爷起义的,数十载的交情,我们彼此知根知底。”
“你上门求亲,兰儿又对你有意,所以我想都不想便同意她嫁给你。”
“因为我相信佟算盘的儿子,不会让李二傻的女儿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佟恪文盯着岳父的眼神,见后者脸色微微抽搐,仿佛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可我有些怀疑了,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很怕。”
岳父对自己评价,好像一记重锤砸在了佟恪文的身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园内沉默不语,但园外佟恪定火急火燎的声音传了过来:
“闪开,闪开,都给三爷我闪开。”
“一帮庸医平时看着人五人六的,个个清高得很,关键时候屁用没有。”
“一下午了,我嫂子都没把侄儿生下来,要你们有什么用,还得看我姐妙手回春。”
初听佟恪定的声音,申国公夫妇脸上均表现出厌恶之色。
来的路上他们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此才会有让佟恪文夫妻俩和离的打算。
在官场上行走,家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变成过失,尤其像叔嫂不和,历来大忌。
申国公是自己吃够了苦头,才不想让家人跟着吃苦,单说佟恪文对女儿,还是不错的。
始作俑者来了,自然要好好骂上一通,可听见后面佟婉清的名字,又不得不忍下去。
这时的佟婉清虽没有日后的医仙手段,但已拜入医圣门下五六年。
帮自家嫂子接个生的医术绰绰有余,况且她修的又不是无情道。
向申国公夫妇行了个晚辈礼,佟婉清绕过兄长,径直走入里间。
轰出手忙脚乱的接生婆和丫鬟们,留下一个知根知底,老实可靠的翠竹负责去抓药。
佟恪定捂着红肿的右脸跑来请安谢罪,申国公夫妇只当没见过,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摆什么长辈谱,爱听不听,佟恪定转向一旁的兄长说道:
“大哥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我该死。”
“嫂子其实没有克扣我月例银子,私底下还接济我不少。”
“是我跟宫里玉妃娘娘家的四表舅的侄子赌输了钱,于是动起了分家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