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念夏将几卷厚厚的册子递了过去,“这是小姐嘱我带给你的。”
藏书阁内的一排排书架几乎同天花板一般高度,上百盏长明灯映照着架上千卷藏书,幽幽散着柔和的光。踏入阁内,就仿佛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安宁恬静,与世隔绝。
少女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样的寂静,埋于书堆中的少年闻声抬起头来。宽大素雅的浅褐衣衫,乌墨的发盘成髻,以一支竹簪固定。细长的双眸清澈秀美,朝她看来。
念夏不得不承认,林朗是个很漂亮很有气度的少年。倘若她不知晓他的身份,定会以为他是江湖中哪个显赫世家的孩子。
“这是?”林朗疑惑地接过册子,信手翻了几页,恍然惊道,“书录?洵姐姐亲手所写的书录?”他翻来覆去地细细端详,如此繁多,如此厚重,她竟是亲手将这千卷藏书整理归纳成册。可她的身体……他的眼底涌起层层忧虑。
仿佛看出他心思,念夏宽慰:“你别多虑,其实早在小姐从前管理藏书阁的时候,就已经陆续理得差不多了。只是为了方便你查看,才将它们重新整合。”见他仍是一副眉头深锁的样子,又补上一句,“你放心,小姐是闲来无事时写的,并没有太过劳累。”
听到这话,林朗的神情总算舒展开来些:“有劳念夏姐姐特地跑一趟。洵姐姐近日可好?我有好些时候没去看望她了。念夏姐姐回去时能否帮我带个话,就说等我忙完了这一阵,一定去看她!”
念夏不由得叹了口气,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傻小子定是整日手不释卷地待在藏书阁,才对这谷中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小姐已经出谷了。”
“出谷?”林朗大惊,“为什么?她的身体怎经得起舟车劳顿?”
念夏沉默半晌,抬眸正色:“林朗,小姐这些年的身体状况你是知道的,难道你希望她永远足不出户地待在谷中,眼看身体日渐衰颓而素手无策?”
“你是说,她的病找到法子医治了?”林朗的眸中蓦地闪过一丝欣喜。
念夏见状,心中不由一阵感叹。旁人只晓得小姐体弱多病,多年服药仍不见好,哪知其中真正缘由。
她唇角扬起的笑意飞快地掩过眸中的黯然:“是,你就乖乖等着小姐健康回谷吧。”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林朗脸上有狂喜的表情,不住地摩挲着那几卷册子,“这真是我听到过的最好的消息了……”
“我先回了。”念夏起身离去。
“太好了…太好了……”林朗失神般地语呓着,抬手轻抚上册上清隽秀逸的字迹,恍然忆起一张冰清玉润,澄若秋水的面容。
十二岁那年冬,天降大雪,整个御风谷里里外外皆被皑皑白雪覆盖。他身着杂役的粗布衣衫,望着屹立于风雪之中的藏书阁,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寥寥十六层台阶,竟出了一身汗。
“你是何人?可有弟子令?”阁前的侍卫抬手拦住他。
“我,我没有弟子令。”他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
“唯有谷中弟子方能出入藏书阁,”那侍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笑,“你一下等杂役,竟也想入此圣地?”
他猛然一怔,心中一阵悲愤,五味陈杂,一颗心无声跌入尘埃。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阁内忽然传来清冷的声音。
“禀小姐,是个不懂事的杂役,想要擅闯藏书阁,属下已将他拦住,即刻便打发他走。”
“等一下。”
他闻声望去,便看到一抹白衣丽影。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秀而不媚,清而不寒。漫天白雪迎头而落,她立于门下,波澜不惊地看过来。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她问。
“我叫林朗,我爹是厨厅的管事林松。”许是见她仅比自己稍大一些,他的恐惧顿时消散许多,朗声道,“到这里来,自然是想看书。”
“为什么想看书?”她又问。
“因为想了解这世间的许多事,因为想要懂得更多。”他正色答道。
少女不再发问,只是默然看着他。四下沉寂,唯有漫天白雪簌簌飘落的声音。
良久。
“让他进来吧。”
“可历来的规矩是不让——”
“他是特例。”少女冷声打断侍卫的劝阻,“即使没有弟子令,他也能自由出入。况且,这样老守陈旧毫无道理的规矩也该改改。”
此后,只要得空,他便往藏书阁跑。
“大小姐,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