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客栈里,司蔻坐在轮椅上,再次检查了一遍还没见过血的暗器系统。
三更天,无星无月。
客栈位置很是巧妙,一条七弯八拐的小巷子,可以直通城门。
司蔻双手提着橘色纸灯,在夜里散发着微光。鬼手给轮椅设了机关,可以自行前进,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夜风有些凉。
她身边只跟了个长亭,此时默默的抖开狐裘替她披上。
半个时辰前,杜笙还在为她这个不要命的决定操碎了心。
“你胆子不小啊,敢只带一个长亭?”
司蔻挑眉:“江湖上排名第一的刺客,够了。”
“什么时候?昨天不还是那个什么庄的吗?”
杜笙一愣,思维成功被带偏。
“昨儿流云山庄的小公子任务失败,身受重伤,成功落下神坛。”
司蔻眸中闪过一瞬间的惋惜,随即又看着抱剑靠在门口的长亭,笑道:“咱们长亭现在算是名扬天下了。”
这个大陆上,按江湖上的“潜规则”,第一与第二,天差地别。
“不不不,那就他一个人,万一对方……”
“你个大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司蔻按动轮椅上的机关,整个人缓缓前移,到了长亭跟前,示意他接手推着。
“老宅那边会更凶险的。”
“别跟我瞎扯,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现在去街上晃,想拿自己当诱饵。”
“你这是在赌命!”
司蔻摆摆手,只给杜笙留了个背影:“好了好了。”
“宣平军在边关一日,我就不会出事的,放心吧。”
没等杜笙回话,司蔻朝长亭看了眼,后者立马扶过轮椅,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
“……疯子。”
杜笙低低骂了声。
从他知道司蔻的功夫是被人废了之后,就一直觉得,这女人对自己的现状表现的太过淡然,冷静的不正常。
现在又出了宣平侯这个事儿,折戟她满门生死,总算是让杜笙发现了司蔻清丽外表下隐藏的,那种天生的暴虐疯狂。
杜笙突然觉得,寒武寺那大师批的命很有道理。
凶煞。
冷静的疯子最为致命。
她惯会忍,什么都忍。外人看她就像波平浪静的海,可风起之时,海将吞噬一切。
他不禁有些埋怨那个废了她武功的人,这毫无疑问是在断司蔻的后路,没有人知道这会对她的想法造成多大的改变。
毕竟……依着那种伤势,她余生会成为孱弱的病秧子,大概以后再也出不了这个京城。
等等……
难道,司蔻根本就没打算出城??!
……
司蔻手提的灯笼闪了闪,差点灭了。
四面八方,剑尖反射的寒光凛冽,似乎有实质性的影响,感觉空气都冷了几分。
司蔻抬眼,蒙着面的黑衣死士像是一圈高墙。
可她未必就是那困兽。
轻轻抬了抬灯笼,跳动的光团宛如黑夜中的磷火,死士们无比默契的拔剑出鞘,快速逼近,然后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清一色的金属鸣音,魍魉般的身影。
长亭一手按着剑柄,一手护着轮椅,微微垂头等待司蔻的命令。
她勾唇一笑,嘴角染上些许凉意。
灯笼是最普通的款式,好歹质量不错。火光微弱,但它还是看清了死士颈间的半个图案。
不知道是不够细致,还是此人故意为之。
温。
“温大公子可是思虑过多,夜不能寐?”
“哦?”
锦袍男子从死士中缓缓走出来,站在司蔻面前,唇角噙着一抹淡笑。
“不然……为何这时候还在这里,拦我的路?”
“是在下冒犯了姑娘。”
温如许规规矩矩的行礼,挥手遣退了死士。
“温公子真是大费周章。”
司蔻挑眉,轻笑着把灯笼递给长亭,后者接过,自然的松开了按着剑柄的手。
温如许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笑道:“若是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倒也不算亏。”
“温公子并非商家,怎么也计较起盈亏了?”
“姑娘教训的是。”
男人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内敛含蓄的浅笑。“君子端方”四个字,拿捏的恰到好处。
老狐狸。
司蔻在心里暗骂道。
“商人重利轻义,温某虽不才,却也科考出仕,在朝中领了个正经的文职。”
“可……祖父的功勋毕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一时割舍不下当年的铁血情怀,太过莽撞唐突了姑娘,还请勿怪。”
难得听到,把凑他们宣平侯府的热闹,围观兵符争夺,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镇国公当年,与老齐王,老宣平侯三人,并称大雍三将。
与其余两人不同的是,温老爷子算是儒将,远离沙场后便一心让自家后代从文。
温家大爷在朝中任礼部尚书,二爷却做了个不咸不淡的小官。而这位京城才俊温大公子,芝兰玉树,少年高中,一鸣惊人过后便在翰林院当职至今。
却也只算得上中规中矩,于是渐渐的淡出了人们视线。
“温老爷子也是响当当的一代名将,温公子作为他老人家的嫡孙,也应当是光明磊落的。”
“司蔻信得过,也自然不会怪罪。”
颇为淑女的笑了笑,司蔻继续道:“奈何小女子见识浅薄,自幼在闺门之内,从未领略过边关风情,实在是爱莫能助。”
这是要装傻充愣到底了?
温如许抽了抽嘴角,正准备来硬的,却没想这女人猛地抬头看着他,到嘴边的话突然就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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