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是看着这块简陋的木牌，别说是做墓碑了，就算是作为牌位都不合格，可他又看向小土丘，觉得只有这木牌才合适。

他心中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尽管他没有麒麟儿的记忆，但毕竟身体还残留着本能反应。

比如说，当看到有陌生人站在祠堂前，他会觉得愤怒。

比如说，当他看着流着眼泪的贺婴宁时，他会觉得心疼。

再就是像现在这样，当他看见眼前这个土馒头的时候，他会觉得惋惜。

最后这种情感，他可能永远也没办法明白了。

李如是现在感觉很舒服，像是实现了一个多年的夙愿。

说起来，在这里长眠的，是不是就是贺婴宁所说的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啊？回去以后得问问徒弟。

此刻李如是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是该走进些再瞧一瞧，还是转头离开。他耳边没有响起刚才那位女子的声音，可能女子以为，此地就是他想去的地方。

可这不是他想去的地方，他想去的是人来人往的街道，是有烟火气息的小镇，而不是眼前这座孤坟。

林地风起，这股风从南向北，又从东向西。风声似鼻、似口、似耳、似圈，又像呼吸、像弓箭、像惊涛、像一声悲叹。前者唱于，后者唱喁。

这股风好像只有一个目的。身前的风拉着他，背后的风推着他，两侧的风夹着他，让李如是没有别的去处。

李如是被推到坟前，他想了想，挥手变成麒麟儿的相貌。这是李如是昨夜彻夜未眠的成果之一，他觉得，既然是上坟，如果不用这张脸可能逝者就认不出来。

反正上坟也只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吧？什么亡魂见不到亲人就徘徊人间不肯离去啥的，应该都是骗小孩的吧？李如是如是想到。

万簌皆寂，坟前的三柱香还在徐徐燃烧，也不知在此处，三这个数字有什么意义。

李如是低头，发现这坟前连冥食都没有，真是小气，下次要是有机会的话得带一些过来。

他绕过木牌，挨着土堆坐下。可能是夏天的原因，他感觉这土堆一点也不冰冷，触碰之下，反而有一种难言的温度。

李如是觉得自己就像是坐在火炉旁，耳边是母亲的啰嗦，父亲的唠叨，他却只盯着眼前无聊的综艺节目，想借着这节目催眠。

一切都像没有穿越一样，他下午还可以去电影院。李如是告诉自己，一定要提前四十五分钟去，然后告诉迟到了十五分钟的漂亮女孩，自己也是刚到。

这一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才是梦吧。

李如是只觉得眼皮子很重，重的抬不起来。昨天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能做到的事，这座小小的土馒头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我能靠着你睡一觉吗？”李如是只觉得眼前雾蒙蒙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他才想起来，穿越一天多了，自己连一分钟都没休息过。

身体是麒麟儿的没错，是地仙也没错，可这灵魂终归是他自己的。

他此刻觉得累。

风声再起，似乎是责怪他说了一句多余的话。

靠着土馒头，地仙久违的睡着了，距离他上一次睡觉，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

李如是觉得自己背后不是土馒头，而是温暖的火炉。

昆仑镇的东北角，一所小庭院内。

中年男子正坐在家门口，背挺得很直，他不是不想进屋，而是夫人赶他出来，说是不把儿子带回来就不让他进门。

院内有间偏房，坐北朝南，正是祝青霜的房间。

此刻，房间内烟雾缭绕，言青正坐在床边，握着女儿的手，每隔半炷香就探她体温，更换毛巾，忙得不可开交。

祝青霜悠悠转醒，睁开眼一看，是自家娘亲担忧的脸。她嘿嘿一笑，却没想到扯到了背上的伤口，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