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能开玩笑，这样就还好，于是我将目前的情况和她说了一下：“我来的时候看到已经稳定了，医闹这个场面你们科遇到不也是家常便饭嘛，实习生见过的世面都比你大”。

“正是因为失望累积，才会更加绝望，你不知道这个医闹的纠纷是为了什么吧”

我点头，等着她说。

“很简单，要赔偿”

“什么事故？”

“车祸没签字，人在手术台没下来”

“这主刀很热心啊，第一次吧？”

“我老师”

“这么有经验不应该啊”

“车祸等不到家属，患者当时就没意识，不做就死”

“家属也许是还在失去家人的痛苦中，缓过来就好了”

“老师大半辈子治病救人，勤勤恳恳，却载在这件事上，我们理解失去家人的心情，他们为什么不能理解我们？宣布一个人死亡的沉重，内心的复杂，他们不是医生，他们不懂的，所以他们闹”

“死神面前抢人的活做了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怎么这次这么狼狈？”

“没什么，只是看到楼下专业医闹队觉得讽刺，家里花了钱没能救回人，想让医院把钱数倍吐回去”

病病不起，医医不起，医闹的存在也是有存在原因和因素的，他们甚至发展成了行业，如此畸形，当活着成了奢侈的时候，还有什么值得保留，怎么谈高尚？

但方怡和她的老师又做错什么呢？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

“他们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或者知道我们知道，但他们还是选择这么做，如何让一个死人发挥最大用处，在贫穷面前或者说在人性面前，都是一个答案对吧”

“人性有时候是捉摸不透的，我们做好我们的就好，你做好你的手术，其他的都是浮云”

“都是同行，少用那些说辞来对我，唯一不同就是你熟练点，我皮毛点”她叹息感慨：“唉~早知道我也去做精神科医生”

“为什么？”

“因为不用挨揍，挨白眼，时时刻刻担心被捅，被污蔑”

我笑了笑，她没经历过狂躁症病人的拳头，即使穿了约束衣，那杀你全家的眼神也会时常将你从梦中惊醒。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心酸，有人说干一行爱一行，我要说爱一行入一行，现实会告诉你入一行恨一行。

她站起来，天台的风吹得凉，却不及她的心凉，她重新扎了头发，整理自己的衣服，穿上白大褂一笑。

“战友，我这样子帅不帅？”

我一下子没忍住笑出来：“我本来准备好来做垃圾桶和人肉沙包的，看来还是一如往常够彪悍”

“能怎么样呢？我的选择啊，既然没放弃，当然只有义无反顾走下去，立德立言，无问西东”

说完这句话暗夜下她穿着白大褂的样子确实很帅。

“干嘛忽然念清华的校训来拔高自己”

“争取灵魂高度和那些人一致呗，秦牧在加班吗？怎么是你来了？”

“因为我游手好闲四处游逛有人羡慕嫉妒恨呗”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心灵工程师走进死胡同了？”

“倒没进死胡同，就是，唉~你不会明白”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姑娘什么样子？”

“没拍，长的还行清秀那一类”

“那她朋友圈没有吗?”她追问。

我耸肩：“没有，朋友圈没什么自拍，都是她自己写的一些断断续续的故事”

“小姑娘有问题吗？”

“葛志浩判断她有选择性失忆，我判断她有双重人格”

“那你观察的怎么样？”

“不太好，她很抗拒陌生人进入”

“她是不是以前受过什么刺激？”三嫂下意识分析。

“她姐姐坠楼了，她很爱她姐姐，估计刺激不小”我言简意赅的概述。

“可能就是挚爱的忽然离去，让她不敢轻易的对人敞开心扉吧”她有些说着也叹息了一声，现在气氛又沉闷下去。

“要是三哥诊治夏鸥的话，说不定你们能鸡飞狗跳”

“夏鸥？这个姑娘的名字？”她问。

我点头：“不要在问我具体的了”

“保密原则很强嘛”

“过奖咯，因为再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这么差劲？”

“毕竟我才接触她，刚开始接触要是太过频繁会适得其反，你懂的，话说你今天怎么会感慨这么多？”

“我们老师决定辞职了”她平静的陈述。

“不拿手术刀了？”我有些诧异。

她嗯了一声。

“你们的专业性这么强，不做医生能转哪个行业？”我对个人生存能力抱有一些疑惑。

毕竟这可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有梦想就能生存的社会。

“不知道，学习能力就是好的生存必备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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