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自己失去工作之后,柳全涛就开始沉默寡言。刚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柳全涛为了跟孩子交流感情,总是变着法的跟孩子玩,这段时间也的确有了些成效。以前孩子不太亲近他,即便他出差回家,两个孩子也总是喊妈妈。而他跟孩子打得火热后,两个儿子现在开口闭口都是“爸爸”,孙燕也正好落得清闲,正好有时间多看看书。
而从今天早开始,柳全涛一改之前和善的样子,沉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两个孩子在这种常年发生争吵的家庭里,看脸色已经成为一种本能。他们早看出爸爸不开心,谁也不敢去招惹爸爸,乖乖的吃完饭后两个人自己玩,连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声。
而柳全涛早饭和午饭都没吃,一直坐在阳台的椅子拿着手机在看招聘信息。他早的时候的确收到了几份人力资源的回信,有一个急招他这个岗位的,还马打了电话过来面试。
柳全涛对这个岗位很满意,对方对他也很满意,眼看就要拍板的时候,柳全涛说出了自己曾感染过现在痊愈的事,对方吓了一跳,马说再跟级请示一下。
等柳全涛再打过去,对方便说这个岗位不缺人了。
之前还是急招,半个小时之后就不缺人了?这明晃晃的歧视把柳全涛气得太阳穴发胀。他坐在阳台的椅子,习惯性的伸手摸烟,发现口袋里没有烟。
他已经戒烟两个多月了,此时他无比的想来一根。看着楼下的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只需要十分钟,他就能买到烟,然后吸一口,让这浑身的怨气和颓败失落烟消云散。
可抽完一根之后呢?
那些挫败感还是会一分不少的卷土重来。甚至更重,因为他亲手打破了自己这两个多月的坚持。
他转头看了眼在客厅玩耍的儿子和孙燕紧闭的房门,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的注意力从吸烟这件事转移开。他作为一个男人,说为了他们戒烟,就要说到做到。如果连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到,他还让他们怎么相信他?
他伸手进兜里,从里面拿出一粒生的花生米放进嘴里嚼。这段时间,只要烟瘾犯了,他就吃一粒花生米,他会一直嚼到嘴里全是花生味道,那颗花生米变成花生糊,把他的味觉都给糊,这样就能暂缓他对烟的渴求。
剩下还有两家公司都给了他电话复试的机会,他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事再告诉他们?
即便他在面试时故意不告诉他们,可只要是正规的大公司,在给新人发入职通知之前,肯定都要进行背调。就他之前跟王总闹成那样,王总能不让那些公司知道他感染过这事?
只要这些人还对他,对痊愈患者抱有成见,他这事就成不了。
要是他因为感染过,再也找不到工作了,那他要怎么办?这个家要怎么办?
他感受到一种深深的,被排斥的绝望。他闭眼,头往后一仰,撞在墙,疼痛欲裂。
他战胜了病毒,却像病毒一样被排挤、隔离,无处可去。
他想回到从前的生活,却根本回不去。一切都乱了,他活成了一座孤岛。
正难受,手机震了几下。
他以为是余下的两家公司有信了,赶紧拿起来看。却发现信息是人力资源部的李哥发来的语音信息:小柳,你的个人信息被人发到了网,你快网看看吧。
柳全涛愣了一下,迅速点开手机网络搜索自己的名字,没想到还真搜索到了。
“柳全涛”这几个字下面,铺天盖地跳出来的全是他被感染的事。
这篇文章里捏造了很多不实内容,比如说他出院后,但还是有很高的传染风险,危及大家安全等等。柳全涛看得火冒三丈,更让他气愤的是,这些荒唐的内容被各种网站贴吧复制转发,基本搜索引擎前十页全是在传他的事。
柳全涛看着下面巨大的转发和各路不明真相就开始谩骂的键盘侠,他只觉得血往涌。当他看到这篇文章里不仅捏造事实,还放了他的一切信息,包括真实姓名、准确住址、身份证号、电话号码、家庭成员、家属姓名……所有的信息,全都公布了出来。
柳全涛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而那个匿名公布者声称,之所以要把柳全涛的信息公布出来,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让大家都注意提防远离,并呼吁大家团聚起来,把柳全涛这个“不安全因素”,赶到不危害公共安全的地方。
此时此刻,柳全涛的害怕远远多于愤怒。如果只是网暴他也就算了,可如今他的真实身份和地址都泄露了,他的家人都在这里。他不知道那些不理智的,躲在暗处的键盘侠在知道了他的真实住址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此时他手机里又进了李哥的一条语言:“小柳,刚才总监那边跟我说,现在公司为了减少人力成本支出,都只发基本工资。并且鼓励员工离职。如果愿意主动离职的,可以一次性发三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你也知道你们王总让你无限期休息了,与其没有工资这么死耗下去,我觉得这事你可以考虑一下。毕竟树挪死人挪活嘛。”
柳全涛没回,他木然的放下手机。
挪?他能挪哪去?如今网全是污蔑他的文章,哪家公司还会要他?这分明是要把他往死里逼啊。
他不知道这事到底是谁干的。如今的网络社会,想要知道一个人的信息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但都没有证据。
他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头皮的神经一阵阵的扯着他,他捂着头,痛不欲生。
楼下小区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尖锐的刹车声,他睁开眼,看着对面马路往来的车辆,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逃避的想法。
现在所有人都在厌他躲他怕他,把他当成异类排除在外。如果没有一个公司接纳他,他为家里创造不了任何价值,不被任何人接受,那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在了,那些担心他传染的人就能安心了。那些键盘侠就能放过他的家人了。
老妈和亲弟就可以不用天天躲在房间里了。孙燕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带走两个儿子了,整个小区的人都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只要他不在了,所有人都能如愿开心,那是不是说明,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柳全涛看着不远处的车流,表情呆滞,眼神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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