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星预感大事不妙,这里必竟不久前才被行刺过,心中不觉紧张万分。冲出房门迅速上楼,楼上也是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待点亮灯烛看到房中一切如常,没有打斗痕迹,物品摆放有序,悬着的一颗心才渐渐放下来。转身下楼之际,眼光无意扫过矮仉,吴佁仁经常坐在那抚琴、写字,或是堆满各色郑装满珍珠、玉扣、碎宝石的小蝶,在那里比比画画。此时矮仉上并排放着二个锦盒,上面各放着一封书信。张一星疑惑地上前拿起,一封显然是给张五星的,上面的写着“五哥亲启”。张一星打开锦盒上那封“一星亲启”,认出信是吴佁仁亲笔所留,字迹是一如既往的难看。信中歪歪扭扭地写着:
“一星吾弟,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很抱歉不辞而别,因为我知道如果告诉你,你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悄悄地离开,就像我当初来一样。时间过的真快,把我打晕抬进王府别苑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我的脑袋似乎还隐隐作疼,可是转眼已经快五年了。
五年中发生了很多事,从我们相互嫌弃到摒弃前嫌,然后一起开铺子,以及后期生病你的悉心照顾,我都铭记在心,不敢忘怀。你聪明、善良、机智、活泼,是那样的招人喜欢,你对我的一往情深我也心中悉然,只是我不能接受。
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我来的那个地方你不能想像,那些你不能相像的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有一天我还会回去。所以我必须走,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不想伤害你,不想在我离开的时候心中有太多牵挂。
盒子里装着一副象棋,这是我这些天没出门,亲自打磨制成的,棋子用象牙做的,棋盒用的金丝楠木,颗颗都凝聚着我的血汗。希望你以后没事多下棋,发现其中‘玄机’,帮助你修身养性,遇事冷静不再冲动。
我走后不要找我,以后我没在身边,别再任性,好好活着,做个善良的人。
另:忘了告诉你,在我的世界里,我叫王馨悦。”
“不…我不做善良的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张一星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咆哮着把信揉成一团,狠狠的掷在地上。
冬至站在楼梯口,看着张一星的反应,眼神中透着担忧。
“不…我不让你走,没有我的允许,你哪也不能去…我一定把你追回来。”张一星低语,两眼微眯如深潭般漆黑如墨,阴郁狠戾,“走,出城,追!”简单、果断、坚定,平时被吴佁仁压制的二世主的霸道性子显露无疑。
“城门关了…”冬至忧心重重的说,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张一星话中意思,乘自己睡着的时侯吴佁仁走了,那么…他的芸荳呢?也走了吗?耳边仿佛又传来睡着前芸荳的轻声呼唤,说的什么竟怎么也想不起来。
“嘭”愤怒的张一星无处发泄,搬起墙角的一只花瓶,狠狠的砸在地上,碎片四分五裂的崩飞,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翠响。这声音刺激了张一星,目之所及烦手能触到的东西,统统摔得粉碎。当他拿起那个锦盒,再次高高举起的手臂在空中定格,终是没舍得掷出,这是吴佁仁留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他慢慢放下手臂打开盖子,一颗颗棋子整齐的码在盒中,拿出一颗轻轻抚摩,仿佛看见吴佁仁在灯下细细打磨的样子,心中一阵难过,忍不住泪流满面,“我不奢望其他…只要能每天看看你…我就心满意足…你…你怎就…如此狠心…”
这个有宫中太后娘娘撑腰的王府少爷,何曾有过如此伤心之时,冬至也是心中戚然,提醒道:“二少爷,我们是不是先去禀告王爷,看他有没有办法?”王爷当然就是张五星,张一星的亲哥哥,当今太后的亲弟弟,当初瞒着吴佁仁为了不让他太有距离感,才说成王府师爷。也就吴佁仁不懂当时社会阶级,不然哪个王府师爷有那么大的权力,可以让整个王府的下人禁若寒颤,可以与京中显贵平起平坐?
“对…找大哥…他一定会有办法…”张一星如梦初醒,往楼下跑,刚走几步又折回来把矮仉上写给张五星的那封信揣入怀中。
张五星面色凛重的看着信,双眉紧锁,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完一言不发呆呆的坐着。
“大哥,信中说什么了,有没有说他去了哪里,什么时侯回来?”张一星急切地问。
张五星什么也没说,把信递给他。
“五哥你好,对不起以这种方式与你告别。来到京城很感谢王府收留了我,没让我浪迹街头,还给了我独立的小院和自行开伙的特权,我很感激,虽然一直没有幸认识王爷,请代我向他说声谢谢。五哥平日对我的关照,我也时刻铭记在心,成衣铺的顺利开张,以及五哥在铺子上的关照,我都知悉,就像这次为难民施粥的捐赠,如果不是你的奔走游说,那里有这样圆满的结果。你为那些可怜的难民所做的一切,老天爷都记着,抬头三尺有神明,好人一定有好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不能在你的庇护下生活一辈子,离开是迟早的事情。在这里期间承蒙兄长照顾无以言谢,去年我寻到一方徽砚一直小心保管,临别赠与兄聊表心意。
我走后,请五哥多劝劝一星,别让他闯祸,更别让他寻我。
今日一别,望五哥珍重!仁弟敬上。”
张一星呆呆的看完信,喃喃的说道:“他走了…不再回来了…不…不…我要把他找回来…问问他为什么不能留下来。我明日一早就出城。”最后一名其实是说给张五星听,说完头也不回阔步而出。
张五星理解弟弟的感受,一声不响无声无息的消失,太突然了。他对站在门口的冬至说:“无论去哪里都要保证他的安全。”冬至行个礼便赶紧跟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张五星一人,他又将信细细看一遍,一直知道吴佁仁想法、见识异于常人,很多看起来荒诞不羁的事,经他一解释也总有一定道理。乐器方面尤为有天赋,演奏的曲子让人总是耳目一新,余音绕梁。自己平日政务繁忙,无论有天大的烦恼,他总是有本事让自己放松下来,开怀一笑,仿佛所有烦恼的事在他看来都不值一提。关键他的几次示警,让自己在心里对他有了几分依赖,似乎有他在便永远不会有危险。如今他走了,张五星心里有个地方也坍塌了,就像一个四角凉亭,一根柱子倒了,亭子不会倒,但总归是不稳固了。张一星想去寻就去吧,自己如果不是政务缠身也想去呢,能寻回来当然好,实在寻不回来,就让张一星的怒气在路途中消耗怠净。吴佁仁信中说让自己拦住他,这如何能拦?如果不让他去,依着张一星的性子,还不定闹出什么事呢!
张五星两鬓突突的跳着痛,最近烦心事太多,大约今夜又要一夜无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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