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是绚烂的山,
万千色团蠕动、汇聚,融合,分离,呈现出远比彩虹更加瑰丽多彩的怪异景色;
海,是虚无的海,
斑斓的蛛网状絮团填充着无尽虚无,连接了一颗又一颗漂浮的静谧光团,望不到尽头。
庞大的怪鱼跃出海面,肉质触须上沾满星尘;
灰翼从头顶掠行,头顶却是脚下;
颜色漆黑、状如水母的半流体怪物层层交叠,彼此吞噬,制造浓浊的混沌。
夏子器痴迷了,
眼前不可名状的世界,是知识,是本质,是真相;
他想飞升,想超脱,想拥抱这片至高的奥秘之境,把自己揉入无穷无尽的永恒。
思维在收缩,收缩,缩成一个没有重量的光点,即将上升,
但它却被扯住了。
夏子器一低头,
牵扯光点的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平躺在浴室地面上,面容清秀而白皙。
他就像一个锚,牢牢定住了思维。
该死!该死!该死!
夏子器咬牙切齿,假如他现在还有牙齿的话。他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撕碎他,吞噬他,
剥他的皮,碾他的骨,把他那张漂亮的脸切碎了,喂给海里的食腐怪物……
等等,那个人……
夏子器幡然醒悟。
原来是我自己啊……
……
意识下坠,回归。
夏子器睁开眼睛,揉着额头。
他感觉自己的头脑中被填充了许多知识,但一时难以抽离,好似被堵住的水管。
碧眼男人说:
“你的灵知果然很高。”
灵知值,可以反应一个人对“灵性”的敏感程度,我在训练营里有了解……夏子器定了定神,望向男人,露出复杂的表情。
“你到底是谁?”
对方似乎掌握了丰富的神秘学和畸变学知识,其中有些知识甚至镇守局都掌握得不完全。
而且到目前为止,对方的确没有展示出任何恶意,甚至帮助自己成功存活。
“你可以称呼我,霍尔墨斯先生。”
“你是幽灵么?”
男人摇头,“不,我是一个‘漏洞’。所以咱们之间的对话,你室友没有任何反应。”
咚咚,门忽然被敲响。
室友的声音:
“子器,鱼给你留了半条,我补觉去了,记得刷锅。”
为什么要我刷锅……妄自役使别人的寄生虫,贪食的家畜,就该被宰杀……
夏子器心中难以遏制的喷出这些念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急忙收敛思绪,回答:
“好。”
室友的人影离开了门前。
“我,我刚刚怎么会想要杀了阿辉……”
夏子器一阵后怕。
“因为你已经是一名升华者,理性和疯狂,无时无刻不在你体内碰撞。这需要你加以克制和掌控,否则便会失控。”
霍尔墨斯开口解答。
“升华者?”
夏子器一脸懵。
“按照你们的说法,称作畸变者。”
畸变者?!
夏子器险些惊呼出声。
野生畸变者,一直是镇守局的主要打击目标。从镇守局退役的训练营教官曾经讲,
每年造成人员伤亡的畸变事件,四分之三都源于畸变者。
“没必要摆出一副自己时日无多的表情。”霍尔墨斯说,“不是没有平安终老的升华者,很罕见而已。”
你这么说我更难受了……夏子器这时才注意到一个词:
“失控又是什么?”
“人类食用动植物,是为了掠夺营养和能量。
升华者本质上没什么不同,从畸变生物身上掠取畸变性,
但,
畸变性不会同化,只能一步步消化,消化不良的人会被反噬,变成失控的怪物。那种怪物比畸变生物更不堪。”
霍尔墨斯语气平淡,仿佛在讲一件寻常小事。
说完,他的身影一阵虚闪,衣摆的盐渍重了一些,长风衣似乎更加破烂而肮脏。
“我需要睡上一觉。”
那一袭黑色风衣“流”向夏子器的胸膛。
夏子器一惊,
急忙摸了摸胸口,触手一片光滑,并无任何异常。
“喂,你不是附在模型上的么?”
“它没用了。”
这是霍尔墨斯最后一句话。
意思就是,我成了新容器么……夏子器嘴角抽了抽。
升华者……畸变者……霍尔墨斯短短几句言语,似乎蒙了一层厚厚的历史雾霭……
自己成为畸变者的事实,的确一时难以接受,然而令夏子器讶异的是,他心里并没有产生多么强烈的排斥,反而有一种既彷徨又期待的情绪。
或许是霍尔墨斯的话起了作用,
又或许,
有些不甘和向往一直挂在心底风干,多年不见天日,
却脉搏犹在。
其实,有时候夏子器觉得自己赌性蛮重的。
何谓赌性?
那种拥挤在赌桌边上,
眼睛通红,啪啪啪猛拍桌子,纯粹让冲动支配大脑的,
那不叫赌性,那叫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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