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思渊的意思,明显就是让她留在这照顾他。风茗望着月思渊声音远去的方向,腿脚被她的猫蹭了蹭才回过神来。猫儿指引她来到玄霏身边,和他一同坐在倒塌的树干上。
显然,她不喜欢这样的安排,心情不佳。玄霏决定少说话,不去触霉头。他和风茗并肩坐着,距离不远,却仍像隔着天堑那般无法接近。他合上眼,忍受着经脉中的酸软无力吸纳灵气。他努力让自己像在单纯修行一样沉浸,不知过了多久,他头脑忽然晕眩不止,浑身力道一松,向前跌去,摔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得益于猫的提醒,风茗及时阻止他面朝下摔进雪地。此处的雪亦不同于山下,虽然冷,却似乎不会融化,她踩在雪地中许久,鞋子还是干的,于是才扶玄霏坐进雪中,靠在树干上。
她把月思渊给的斗篷盖在他身上,和猫儿去周围拾了松枝,升起一丛篝火。
玄霏醒来,已是深夜,篝火的亮光一时刺得他睁不开眼。他不知自己是何时昏睡过去,现在仍然困倦至极,过了好一会才看见自己身上盖着风茗的斗篷。
“你不冷么。”
他开口,嗓子低哑得让他自己都惊吓。风茗摇了摇头,她虽也有些冷,但并非不可忍受。她的心绪仍然混乱,只是依着师祖的吩咐尽量照顾他,却无法让自己安心。
玄霏想把身上斗篷分给她一些,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而且他太累,太疲倦,他甚至不知该怎样恢复力气继续修行,一旦没有灵气,那蛊虫吞食的一定就会变成他的血肉。想到这后果,他稍稍提了神,否则险些又要睡去。
“你能帮帮我么,我没有力气……”
向风茗求助让他惭愧得面颊发热,可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他感到风茗的手摸索着贴在了他的丹田上,向内渡进一些灵气,被他体内不停歇的贪婪索求吓得中断一瞬,随后继续运送,但没一会就消耗干净。
他听到她微微加重了的喘息,而后她就从他身边离开了,他只能听见松枝燃烧断裂的脆响,还有雪花飘落的细碎声音。即使盖着斗篷,他还是感觉冷,越来越冷,他知道这是危险的征兆,可他该怎么和风茗说明?她已经帮他生了一堆火,他想不到她还能做什么了,没过一会,就在深入骨髓的阴冷中再度昏睡。饲育蛊虫的第一夜,就这般有惊无险地过去。
唤醒他的,是涌入四肢百骸的温热灵力,满足蛊虫的胃口后还给他留有丰厚剩余。半睡半醒间,他叹出声低低呻吟,下巴贴上一片冰凉,把他彻底惊醒。
他睁眼,见风茗举着瓷碗,试探着要喂他喝什么棕黑的东西。他这才嗅到扑面而来的药味,于是抓住汤碗,把药汁一饮而尽。这药汁非但不苦,还夹着股甘甜,他想,可能这也是怕蛊虫不喜欢。
风茗知他醒了,喝了药,就把信鸟带来的符纸和书信放进他手里。他颈后的符纸是信鸟牵引着她的手贴的,那是示意她该怎么做,可她师祖写来的信,就要他才能看了。这猫终究不是她的灵兽,无法与她心意相通到和狼一样的程度。
玄霏接过信察看,上面写着这些符纸的用途。月思渊把长孙疏雨蕴含龙气的灵力稀释到安全的程度,掺进他和风茗的血封存在符纸中,玄霏仍需和修行一般地吐纳,才能使蛊虫安然接受,否则它即使养成,也会对他们少些忠心。
玄霏看完,连忙控制住充盈在身体里的温暖灵力,运行了一个周天再往丹田送去。他和风茗受了这么多磨难,要是这虫子诞生后无法为他们所用,他们岂不是白白受苦。
有了信鸟每日送来的符纸,玄霏比第一天好受了许多。他也无需像先前独自修行一样不眠不休,只要他开口,风茗会在他休息的时候帮他转化灵力,送进他的丹田。风茗从不和他说话,因此他不知道,霸道的龙气总是使她全身经脉发疼。他以为她只是单纯在夜间疲倦,才在几乎整个白日都睡得昏沉。
相安无事地过了三天,玄霏在消化符纸上的灵力时忽然感到蛊虫的胃口膨胀了数倍不止,倏然间就超出了他能供给的速度。仓皇间,他捂着肚子,尽全力把符纸上的灵力运进身体。信鸟察觉到他状况有异,啄啄风茗的手背把她叫醒。
风茗醒来,听到他脱力的喘息,和猫儿担忧的叫声。她转头看向他的方向,玄霏能看到她眼中冷淡的疑问,可他已没有力气说话了。
风茗想了想,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招呼着猫儿离开了。玄霏难以置信,她难道就要这样把他丢在这里么?月思渊的信鸟收着翅膀栖在枝头,低头望着他的痛苦神态,黑溜溜的小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同情。
没有很久,玄霏就用完了手头的所有符纸,而此时天边才刚刚涌起夕阳。他全身的经脉都因运功太过而泛着火烧一般的疼痛,丹田中还传来那虫子仿佛永远无法被满足的饥渴。孤独的折磨中,他蓦然想到,当初风茗在孽镜中感知着蛊虫一日日壮大,心境就是如此的悲凉和绝望么?
丹田中那只虫子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他把他能找到的所有灵力送进去都无法填满。他的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湿了后背和额头,糊住双眼,纵使满心不甘,他已无法再坚持更久。
模糊的意识中,他隐约听到几声猫叫,随即感到有人抓住他的头发,让他仰起头,甘甜热辣的清凉液体浇在他脸上。他被呛得剧烈咳嗽,而后那醇烈得让他呼吸困难的酒才小股小股地被倒在他的嘴和下巴上。
玄霏艰难地调整呼吸,抬手抓住风茗的手臂,让她把酒坛的位置端得再准一点。这样喝到他满腹鼓胀,挪动一下身子的力气都没有,蛊虫终于被灌醉,暂且停下对他的苛求。风茗被他示意着放下酒坛,拿出新的符纸,把其中的灵力引进身体里,周转一圈再运进他的丹田中。
“你……”
“闭嘴!”
风茗咬牙切齿地呵斥,偏着脖子低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如受凌迟的痛苦表情,可仍有难以抑制的喘息从唇齿中溢出,她颤抖的身形更是明显。
玄霏看她痛苦却不愿言说,片刻前得到解救的惊喜心情烟消云散。他不得不接受,哪怕他为她代受这生死之危,哪怕她又为了他受尽折磨,自己对她而言,仍然是不可原谅的仇敌。
这一刻的心痛胜过先前所经历的所有痛苦,击碎他的疲惫,深沉醉意也无法让他坠入睡眠。前所未有的委屈和迷茫中,他瞪着身前火光摇曳的篝火,直到天色暗了又明。
一声清脆莺啼响在耳边,这是信鸟送来新的符纸。玄霏木然地要伸手来接,身体却像被施了咒一般沉重,他无法从斗篷下抬起手,甚至连挪动一下脖子也做不到了。他迟迟不动,信鸟又连续叫了几声,把昏睡不久的风茗都吵醒了,尖利的鸟啼映在他耳中却越来越模糊遥远。
风茗刚一醒来,就听见信鸟和猫儿凄厉焦灼的大声喊叫。她不明所以,询问地轻轻推了推玄霏,他的身体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灵界风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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