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说来话长了。”
纪无情抬起手,摘下左手的手套。他的穿着和祭司一样严实,一年四季都将除了面部和脖颈之外的皮肤掩盖在衣物之下,这是玄霏第一次见他露出手掌。他的手指很长,骨肉匀称,也许是常年被手套遮蔽,他手上的皮肤白似高山顶上的积雪,此刻阳光一照,便可看见皮肉之中淡青色的经络,也是因此,他掌心和虎口处被剑柄磨出的茧子很薄。以他将至不惑的年纪,他的脸已经显得很年轻,而他的手比他的面目看上去更像一个只有二十岁的青年人,青年剑客。
纪无情转过身对着玄霏,抽出他腰间的墨池,在左手手背划下一道伤痕。白皙的皮肤中横亘下一条深可见骨的鲜红裂口,玄霏看得心中一紧,随即更加惊悚地看着这道没有血液渗出的伤口从最深处开始逐渐闭合,不消片刻,他的手背便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白净无瑕。
纪无情抖落剑锋上的血珠,将墨池插回鞘中,重带上他的乌黑手套。
“你现在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玄霏回过神来,顿时心下震怒。纪无情见他周身气场骤变,眼中杀气横生,拍拍他的肩膀让他镇静。
他不由得怀念了一会玄霏刚来魔教的时候。当年乖乖听话的小孩,现在已经快和他一样身高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霏沉了沉气息,问,语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为何除了青旖,连纪无情这教主都被祭司操纵于股掌之中?!
“祭司的局,从二十年前,当他发现我与长晴那狐狸有交情时就布下了。当时我对灵界一无所知,乃至落于下风,着了他的道,”纪无情冷声说道,“无论如何,他既然有胆子算计这么多人,就别妄想全身而退。”
玄霏便问:“我能做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纪无情示意他少安毋躁,“若只是要杀了他,自然简单,但我咒术在身,要是就这么与他同归于尽,那也太便宜他了。”
玄霏的神情更显紧张。他会这么在意他的性命安危,倒是超出纪无情的预料,他还真以为这小子和他摆出来的表情一样,对谁也不在乎。
纪无情不能不为之宽慰地感叹。
“现在,只差最后一人入局,这场好戏便可开场。”
“还有谁?”
“青旖的妹妹,长晴收的徒弟。当年他带走了我的剑,现在落在她手上,他还把我的剑法画成剑谱一并教给她,”纪无情说着,轻蔑地冷哼一声,“真要归宗溯源,她还得叫你一声师哥呢。”
这又是一件玄霏从未想到的事。
“你不用太在意她,”纪无情看他满脸惊愕,以为他在意的是原本独享之事被他人染指,“她要有能无师自通学会引愁剑法的天分,当时青旖也不会这么简单就把这两人从她身边抓过来。”
玄霏点点头,心中所想却并不是纪无情以为的被冒犯。
要交代的事都已说完。纪无情看天色渐晚,云水相接处已泛起霞光,便打个呼哨招来马匹,与他的弟子一同骑马回到总坛。
他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疏漏。
一个在数年之后,会让他既生气,又无可奈何的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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