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西?“万江流惊讶地疑问道,皱了皱他粗厚威严的眉毛,“我这又不是当铺。”
颜怀信不知可否,只把风茗拉到身前。风茗跑到万江流面前,打开长匣,解开剑身上的黑布。果然,刚露出一点剑柄,万江流就变了脸色。风茗看看他,把匣子放在地上,飞快把黑布都拆下,双手捧着完整露出真面目的无秋,看着万江流问:
“万伯伯,您看这剑能值多少价钱?”
万江流面色冷峻,看看眼前的风茗,又看看颜怀信和他身边的另一个男孩,隐约有了猜想。他接过风茗手里的无秋,轻轻拔出一截,剑鸣悠扬不止,确是当年他受长晴委托,耗费数年心力,亲手打造的绝品。颜怀信也心中一凛,这无论品相,气势,还是其中灵气纳蕴都堪称绝佳的神兵利器,怎会流落到春玉原那么偏远的牧区,被一个平凡的牧民家族所有?
万江流将剑收好,放回风茗手中。
“这剑确实是佳品,”他看着风茗墨黑的双耳和尾巴,在心底盘算,“至于价钱,容我再考虑考虑。”
听他这么说,风茗面露喜色,抱着无秋便跑到他身边站着。暮云霜呆呆地看着她,又转头看看颜公子,发现他脸色并不好看,便没有轻举妄动。
场面一时僵持。万江流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颜怀信,想了想,问他:“颜公子,你是在何处遇上这两个小孩的?”
颜怀信看着风茗一副找到靠山的得意样子冷声答道:“我早间在北门值守,碰见他们神神秘秘的,很是可疑,就盘问了几句。”
万江流了然地点头,转向风茗问:“你们是从城外来的?”
“嗯!”风茗抢在颜怀信之前回答,“我们是从春玉原上来的,剑是我爹亲留给我的遗物。”
万江流心中一震,但随即想到这或许只是她欺瞒颜怀信的托辞,暂且松下一口气,“你们把它卖了之后,有何打算?”
“不知道,”风茗说,噘着嘴,露出很为难的表情,“今年夏天雨水少,草原上的草都不够吃了,我们只能把春天出生的小羊羔都卖掉,可是这样明年我们的羊就更少了。跟着邻居们换草场的时候,狼群总是看我们势单力薄,就盯着我们家的羊来抓......”
暮云霜听得目瞪口呆。他转头看看颜公子,他也是吃惊的表情。
“……”万江流皱着眉想了一会,终于对他们说,“既然这样......你们要是愿意,就留在我的铺子干活吧。虽然报酬不算很多,保持生计还是没问题的。”
暮云霜赶紧跑过去,和风茗一同向他跪地行礼,感激涕零道:“多谢万铺主——!”
送走了始终将信将疑的颜怀信,他们都松了口气。万江流坐回椅子,招招手让风茗和暮云霜过来,两手一掐就把她提起来放在腿上,不怒自威的脸上突然咧开一个堪称慈祥的笑容。
“你是长晴的女儿?”他笑着问,“哈,我可没听说他成亲了呢。”
“他是我师父,”风茗看他笑得亲切,便也回以一个乖巧的甜笑,“他说,以后要是我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万伯伯帮忙的!”
“噢?他真这么说的?”
“真的!”风茗用力点头,“他一共只告诉了我四个人呢!今日一见,万伯伯果然英明神武,看起来就十分可靠——!”
万江流大笑一声,用力揉了揉风茗的头发,“你可真不愧是他的徒弟,花言巧语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风茗在心里窃喜,她可不会告诉万伯伯,是师父告诉他,这只和蔼可亲的大熊吃软不吃硬,尤其喜欢甜蜜蜜的东西,比如蜂蜜,比如甜言蜜语,还有乖巧可爱的小孩。
“说说吧,怎么你单独拿着他的剑来找我了?”万江流说回正事,拿深棕色的眼睛瞟瞟暮云霜,“这又是谁?身上这么厚的法术,藏着什么呢?”
风茗有些惊讶,万江流身为并不精通术法的兽族都轻易发现了暮云霜身上的伪装,他的修为一定高深极了。她来不及为此高兴,思绪被拉回数日前的午后,那一幕依旧历历在目,一时突兀地失了神。
“怎么了?”万江流看她突然惨淡下去的脸色,心中暗道不妙,难道他那位忘年之交当真遭遇不测。
“他不见了。”
风茗苦兮兮地答道,不自在地避开他关切的目光,把她的来历和那日所见简略地说了一遍。万江流听完,震骇之余,已明了眼前狐女的身世,顿时唏嘘不已。
“你师父神通广大,肯定不会有事的,”他拍拍她的背安慰,“你不用太担心。先跟我说说他吧。要是我没看错,他应该不是狐族吧。”
风茗和暮云霜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紧张犹豫,以及片刻之后下定决心的果断。风茗看向万江流,谨慎地说道:“他是从秋水崖上摔下来的。”
秋水崖之上属北域之境,这话的言下之意万江流自是知晓。他便接着问:“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族类?”
他没有直接逼问暮云霜,而是让风茗来决定回答,这并不让他们感到被刁难,因为他的语气听起来哪怕风茗说一句毫不可信的“不知道”,他都是不会追究的。暮云霜心中已十分动容,从来听闻北域之兽残虐暴戾,明明也有这样宽厚仁慈的长辈呀。
风茗又转头看看他。暮云霜知道她也在犹豫,哪怕万江流对她很是亲切,可也说不定他会在知道暮云霜的身世后对他怎么样。不过暮云霜突然想到,他们这么犹豫不决,或许万江流就已经能猜到一部分了吧?若他是常见的平凡兽类,何须这么遮遮掩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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