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计飞家门外，苏服白没有进去。

后车厢的两名警察先是谢过江春离带他们一程，然后苦着脸推门，他们也不愿意，这是个折磨人的差事。

没多久屋里传来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然后是孩子惊吓后的哭叫声。

他没有进去是对的。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土腥味，还有粪水的恶臭。

临寒村没有丝毫工业化的气息，也和自然、风景这些词汇没有丝毫关联。

不仅是临寒村，边城市也感觉不到工业的存在。

“江老师，你说工业是什么？”

江春离是老师也是医生，她见多了生死——不是所有伤病救护车机械幻兽都能治好，也就见多了死亡带来的家庭悲剧。

面对哭喊声她的反应很平静，倒是被苏服白问的诧异起来。

“工业分为两个部分，一是机械幻兽本身，二是人类对机械幻兽的模仿。”

“因为人类和机械幻**恶，战争持续数百年，模仿机械幻兽诞生的工业完全被摧毁，幸而还有机械幻兽，工业没有完全消失。”

她眨眨眼睛，“所以我们的工业之火还有用处。”

苏服白没有答话。

工业没有完全消失吗？为什么他看不到？

救护车机械幻兽停在门外，钢铁的车身，橡胶车胎，纯净透明的挡风玻璃，后舱有供氧系统、听诊器、血压计、体温表、心脏复苏泵……

他咧着嘴，“全都来自工业。”

工业究竟是什么？

在他的常识中，工业源自社会和集体，它是社会的进步，也将回馈整个社会。

现在，“工业”属于个人，它是个人的进步，也只会回馈个人。

这是一个伟大和进步集于自身而非群体、社会的时代。

身处临寒村，弥漫的原始气味告诉他，这一切并不美好。

他习惯了有下水道的城市，习惯了兜里揣着手机，习惯了二十四小时联网，习惯了公交车，习惯了十几块一件随便弄破丢掉不心疼的T恤……

这个世界他真的不习惯。

无暇去思考它的美好和不美好，他要抓紧时间习惯，因为他必须习惯。

一句话举世皆敌的感觉很不好，险些丧命的感觉更不好。

伟大和进步集于自身，那就让自己进步，真正伟大，更加伟大。

“江老师，机械幻兽怎么晋级？”

江春离还没有回答，计飞家的门再次打开，两名警察满头大汗的走出来，苦笑，“总算结束了。”

苏服白问道：“计飞死了，家里没有别的收入，他老婆和两个孩子怎么办？”

警察瞧了眼江春离，回答道：“雷鸣一伙人要先审问，确定罪行后没收违法所得，其中一部分会交给受害者家庭，应该够他们生活一段时间，再往后……要么娘家人养活，要么找个人嫁了。”

弥漫着原始气味的世界，对女性更加不友好，她们体力上不如男性，几乎没有养家的能力。

除非她们也拥有“伟大和进步”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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