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阁中后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个花鸟围屏,屏风往左右两侧延伸成圆弧的形状,木制框架,彩绸为芯,有光线从屏芯透出来,依稀可见阁内把酒言欢的盛况;先生携她向左手边沿着屏风一侧走,她边走边感叹匠人的鬼斧神工——此屏往左侧数有六个扇面,加上右侧对称的一半该是十二扇,每一扇上都描画有齐越大地上各地特色的花鸟鱼虫,花瓣色泽鲜艳,鸟兽灵动鲜活,她活了十几年第一次明白刺绣中也能有如此神韵。所谓画中自有黄金屋、画中自有颜如玉,便是叫她活在这屏风胜景里她也心甘情愿。
她边走边叹此人间仙境只在画里,前面先生嗔怪地轻轻睨她一眼,似是在责备她的心不在焉;她亦有些羞赧:自己表现得好像刚进城不久的乡下老妪一般,单是进门第一件宝物就夺了她的魂,接下来各种其它珍宝岂不是能要了她的命了。
此屏延伸去大约有一丈的长度,再往前即是悬珠玉帘流苏轻颤,依着阁子外围的形状围出一个圆形,遮掩住了内里陈设,叫人依旧看不真切,只是能听见有歌舞声流淌,笙歌飘扬,大约晚宴正开得尽兴。
再走几步,先生忽然右面而立,屈身隔帘低语。帘子里面似有侍卫持刀候立,闻言去通报,半晌后撩帘而起,示意他们进去。
帘子被撩起的那一刻,落珠感到有金光四射、光影交织跳跃,心胸豁然开朗,瞬间充盈整具身体的亮堂一扫方才的沉郁昏暗,让她陷入短暂的恍惚迷茫当中,好像身处瑶池仙境人间天堂。
“陆予,还不快跟上。”先生低而压抑的嗓音唤她。
她一个激灵从怔愣中回过神,急忙眨眼看四周,眼前一派歌舞升平的旖旎奢靡之态,舞女身上随着鼓点摇摆的描金缎面,青瓷器皿上的掐丝纹路,纯银亮洁的长嘴酒壶,真真是一个晃眼。阁中六面皆摆了一方紫檀案几,其中北面案几下有四角兽足、上有回形纹理,一看就是尊贵身份的象征。
北面案上斜坐着一个男子,玄色衣冠难掩其周身的狂放气质。因其一手撑颚,散漫随意地歪斜着上身,另一手把玩着一只冰裂纹的小酒盅,落珠无法看清其正颜。
不过单是从酒桌上的用度便知道,这位就是今天的主客了。
“大人,我把陆予带来了。”先生颔首低眉,却丝毫没有卑躬屈膝的形态,在这么多权贵之间尽显出尘清雅。
上面那位似是没有听见,继续把玩手里那只小酒盅。
“小可陆某。”落珠小心发声,努力使自己听起来更沉稳些。
男子这才抬起头扬眉看眼前之人,脸上依旧不明不暗,嘴角好像挂着似有似无的浅笑。
殿内一时无人语声。只有歌女青葱玉指挑拨琴弦的声音。
所有人都在等着上座发话。无奈上座就是不发话。
“顾某携陆生就坐,就不在此打搅大人雅兴了。”先生清脆悦耳的嗓音回响殿中。
落珠眼角余光瞥到座上男子几乎微不足道地点了点头,心里长呼一口气。
这时她才看到方才与自己同来的那几个儒生都坐在南侧一张多出来的长条形案几旁,案上亦有玉盘,却无珍馐;几个儒生看着面前一桌子空荡荡的镶金餐具和乳白象牙著,显然已经饿得没有力气发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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