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上午的反复默诵,李经纬已经能够将法律基础课考试的重点内容完整地背了出来。而一个下午的时间,李经纬则把现代汉语课划定的重点知识深深地印到了脑子里。
虽然没有写出来贴到墙上,但是李经纬是有一套自己的复习计划的。他的脑子也非常清楚“集中优势时间逐门功课消化”的战略步骤,半点马虎都要不得。首先,本着今日事今日毕的心态,当天划定考试重点内容的科目,当天晚上便完成该门课程重点知识参考答案的搜索和誊抄其次,因为已经挖好了战壕,接下来就是火力全开,面向所有的考试科目进行轮番持续不断的猛攻,直至攻陷所有的战略高地。各门功课背诵起来没有一丁半点的拗口,也没有一字半词的塞车停顿,默背起来就像鸭脖子吞泥鳅,顺口爽滑,势如破竹再次,在每门功课都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之后,就在考前四五天,每天彻底攻克一门课程,集中火力专对一门功课进行稀巴烂的狂轰滥炸,炸到刻骨铭心方休最后,到了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则把第二天要考试的科目倒回锅里,文火慢炖一遍,保持足够的火候和温度,就像老牛反刍,细嚼慢咽再细细消化一遍,直至一草一茎都变成了流通身体的营养线。
当天晚上,备战不足逢考必慌信心不足的黄国安从床上俯身探下头来向李经纬央求道:“舍长,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帮忙一下,不知你能否答应?”
“如果不是偷鸡摸狗的非法勾当,只要合情合理合法,兄弟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李经纬抬头看着黄国安,疑惑地审问道,“请问你要我帮忙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舍长,你要小心点。”黎尚荣抢先一步告诫李经纬道,“鸟人安开口,不是坏事就是丑事,反正没啥好事。”
“恶心荣,住嘴,我没心情跟你胡扯,别骚扰我们的讲话。”黄国安用八十九度角近乎垂直上升的语调强烈抗议黎尚荣的无端干涉,而后转用和风细雨般的呢喃细语对李经纬说,“舍长,实话实说,因为我们是上下铺的好兄弟,平日里近在迟尺亲密无间,躺下休息的时候我的倩影就是你沉睡的梦乡。因此,这次期末考试,咱俩尝试着调换一下位置,你坐到我的前面,我坐在你的后面,这样我也可以仔细看看你那帅帅的背影。”
“恶心,说得基情四射,你能不能顾及一下我们这些良好市民的感受!”黎尚荣连声作呕道,“贱人,说人话,有话就讲,有羊就放,别鬼话连篇,要舍长帮你啥忙就直说,别拐了十八道弯还抹十二个角的,真他妈的啰嗦!”
“恶心荣,别打断我们的讲话好不好。”黄国安白了黎尚荣一眼,亮出了求助的真实面目,温柔如风地说道,“舍长,说实在的,我就是想你给我行个方便,当我遇到不会的题目时,我会给你相应的提示,然后你就轻轻地侧一下身,或是歪一下头,把试卷微微拿起,好让我瞅瞅。我怕我自己有些题目不会做,到时如果不及格挂科就惨了。”
“鸟人安,成日杞人忧天的。你有时间用来担心,还不如用它来复习。”黎尚荣如同一位长者,苦口婆心建议道,“你复习的时候最好能够做到专心致志,不要学那小猫钓鱼,三心二意,一会唱歌,一会跳舞,一会又自言自语。”
“恶心荣,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来火,这都是你的错,早上老子好不容易摸黑爬了起来,原本打算陪你们一起复习到中午的,可是刚到操场那里你们就开溜了。”黄国安好不舒坦,算起了早上的旧账,“没义气的鸟人,一个去陪女朋友,一个回来宿舍暖被窝,丢下兄弟不管老子的死活。”
“鸟人安,自己没心情就怨天尤人的,你能不能争口气,老子提前开溜就是要锻炼锻炼一下你的定力。”黎尚荣反话正说,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复习这种事情,只能单独作战,不能搞集体战和人海战术。还有,是你昨晚在这里瞎嚷嚷,我们才答应陪你过去的,不是你陪我们!”
很多时候,人就是一台机关枪,嘴是扳机,语言就是子弹,大伙你一言我一句,顷刻炮弹乱飞,宿舍顿时硝烟弥漫。
“你们能不能行行好,吵来吵去既耗费体能,又浪费时间,倒不如趁现在还有时间就抱抱佛脚。”彭德海放下手中的笔记本,扬起了一面榜样的大旗,褒贬兼有地劝解道,“你们看看博哥,从早上过去陪他女朋友到西区教学楼复习到现在,人影都不见一个,复习就得有博哥这种争分夺秒废寝忘餐的劲头才行。”
最先离大伙而去的人,却被说成是复习最给力的一个。
黄国安顿时火冒三丈,狠狠地唾道:“妈的,你还好意思让我们向那个薄情寡义的鸟人博学习,搞到我一天都没心情复习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一大早就放老子飞机!为了女朋友连兄弟都可以抛弃的人,你还好意思在这里为他歌功颂德!”
“对,都是傻博的错,兄弟如手足,女朋友如衣服。”黎尚荣赶紧打圆场救火道,“这个傻博就会重色轻友,有了衣服就抛弃了我们这帮手足。”
“你们这帮混蛋,总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小心舌头生疮脚底长脓。”林鸿博不知啥时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宿舍门口,他狠狠地教训着大伙说,“刚才谁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来着?说得好,说得妙,说得老子都想呱呱叫。试想一下,手足固然重要,但是这么冷的天,我还是觉得衣服好。”
林鸿博的黑色幽默让大伙无言以对。
李经纬打破了大伙的沉默,诚心诚意地劝道:“与其有时间磨牙,不如临阵磨枪,趁现在还没上轿就赶紧补补妆,媳妇太丑见了家公家婆终究还是有点心慌。”
“好吧,你要你的衣服,我要我的舍长。你们三个鸟人,不许打断我和舍长的讲话。”黄国安不想再跟大伙计较,兜兜转转后还是回到最初的话题,仍是商量着问道,“舍长,明天考试你坐在我的前面,好不好?法律基础课考试如果遇到不懂的你给我看看,行不行?”
李经纬默默地点了点头。
星期三早上八点整,期末考试第一科法律基础,考场设在新教学楼201教室。对待名师大首次期末的首场考试,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忐忑。七点四十五分,04中本一班的男生女生已经入座完毕。男生争着坐到教室的后面,李经纬坐到了黄国安的正前面。
试卷如同白色的波浪从教室前面往后飘传开去,“沙沙”填写姓名和班级的书写声急急缓缓。
就在大家忙于看题酝酿答案时,教室前面发生了一阵小骚动。中间一撮人好像在报数似的交头接耳小声问答着什么,这如同一个小旋涡向着四面八方荡漾开去了一圈涟漪,前一排的同学转过头来问后面一排的同学道:“请问谁有多余的笔,借来用一下,前面有位同学的笔坏了!”
“哦,不好意思,我只带了一支笔过来。”女生中有的表示惋惜。
“没有,我就一支笔。”女生中有的把头伸到前面去轻声的回答。
“没有,我帮你问问。”男生中有的还是挺靠谱的,能急人所急。
“有是有,不过就一支。”有的男生一点都不急,还开起了玩笑。
“是哪位同学的笔坏了?”人群中彭德海直起头来朝前张望着,右手竖捏着一支黑色签字笔,压低声音说,“我这里有一支多的笔。”
教室中间一名女生突然转过身来,举着她的右手喜出望外地回答道:“是我!”
两人相望,四目相对,真是无巧不成书,原来笔坏了的这名同学是位女生,而她的名字叫做陈香澜。
霎时,彭德海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的神色,陈香澜惊异的眼神里晃过一缕尴尬的神情。
“接住!”彭德海来不及多想,脱口而出两个字,随即把手中的笔向着陈香澜的方向抛了过去。
“哦,谢谢。”陈香澜居然稳稳地接住了那支笔。
讲台上的董翘楚教授看到这一幕,大声地提醒道:“拿到了笔,就赶紧答题。大家要保持安静,试卷要独立完成。”
俗语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上有要求,下有诉求。
现实考试中,上有考试制度,下有抄袭套路。水往低处流,分往高处走。尽管董翘楚教授是包公一般公正无私铁面无情的监考官,但是下面的同学仍能见缝扎针徇私舞弊。
有的同学在董教授转身的一瞬,能像灵蛇神速伸头往左一瞄后瞬间缩回,然后不慌不忙地完成了一道填空题。
有的同学趁着董教授低头看手表的空隙,能像鱼鹰一样飞速探头往后一瞅后迅速归位,随后气定神闲地完成了一道选择题。
一场考试下来,李经纬的脑子里突然跳出来两个有趣的比喻:平日里上课听课,文学院的学子个个宛如缩头乌龟一旦到了期末考试,名师大的学子却又神奇地变成了长颈鹿。
私奔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