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朝之前,张鹤龄都会来到乾清宫来看望弘治皇帝,有时候只是打个招呼就离开,有时候心中苦闷,就坐在床边发上一通牢骚。
监国辅政看起来很嚣张,其实,烦心的事多着呢,但是,又不能跟个小媳妇似的到处找人诉苦,只能说给弘治皇帝了。
都是替你操的心,不找你找谁啊?
主要是,弘治皇帝听不到……
“我把二弟流放了,还有那一万多名学子,拖家带口的,一共有七八万人,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第一批舰船很快就会从天津港出发,然后一路向北,先抵达仙游都司,再沿着阿留申群岛一路向西,便可抵达黄金洲了。”
“除此之外,随行的还有三万将士,毕竟相隔万里,一路上困难重重,这些人将士原本都是各卫所的军户,穷困潦倒,我将他们派驻到黄金洲,对于他们而言,算是一条更好的出路。这十万人是大明开拓黄金洲的先驱,此后,还会有更多的军民披荆斩棘,到达大洋彼岸,总有一天,那片土地将成为大明的一部分。”
“只是,二弟延龄,今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唉……”
“陛下啊,你要是能听得到,就早点醒来吧,我是真不想给你看着这个烂摊子了!学子们闹事,我给你压下来了,但是,革命的火种只要出现,是扑不灭的,接下来,我会进行适当的改革,内再添几个人,以后,内将逐渐成为权力中心,不过你放心,皇权仍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这一点不会变。”
“行了,不说了,我先去上朝了,明日我去天津港为二弟延龄送行,就不来看你了。”
天津府,此时已经人满为患。
大量的物资,犹如潮水一般,疯狂的送至天津港,这堆积如山的粮食、淡水、农具、兵器,还有药品,纷纷装载上船。
已经有一批官兵先行登船,为大部队打前站。
而后陆续抵达的官兵,也将携带着他们的妻子儿女,登上舰船。
被流放的学子们,也拖家带口,开始登船,但是,从气质上来看,这些人并不是像是罪犯,反而在鼓舞自己的家人和随行的官兵,为他们提振士气,告诉他们,在黄金洲,有数不清肥沃的土地,有无数的金银财富,可使子孙后代永远受益。
“家人到齐了的,尽快登船,到了黄金洲,会给你们分发必须的工具,如果身体出现问题,第一时间上报,特别是带孩子的,得先登记一下,随船的大夫,要知道你是哪一个舱号,这孩子在船上,容易生病,船上的大夫每日会给孩子检查。”
众人纷纷议论,不是流放吗,竟然……还配了医生?
登船之后,才发现不止是医生,船上的粮食、物资、药品应有尽有,以每个船舱为单元,配备有医生、厨子、教书先生,当然了,教书先生都是现成的,就是被流放的这些学子本人。
这哪是流放啊,说是去旅行也不为过吧……
张延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和自己的大哥一起喝酒了。
虽然有千言万语,但是……说不出口,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张鹤龄也陪着他一起喝,两个接连喝了十几杯,终于,张延龄忍不住了,说道:“我走以后,你多去看看阿姐。”
“我知道。”
张延龄看了看灯火通明的港口,然后说道:“这么多的妇孺,也不知到,有多少人能活着到岸。”
“我让人准备了充足的物资,剩下的,就看你了。”
张延龄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明日便启航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张鹤龄说道:“抵达黄金洲,先寻觅土地肥沃之地,进行屯田,先确保所有人,能吃饱肚子,所开垦的土地,都予以承认,从前军田之法,实不堪用了,黄金洲到处都是荒芜的土地,唯有让开垦出来的土地,许诺为其私人所有,大家方才肯戮力。除常备军马之外,再召年轻力壮者,进行操练,他们有了田,就在黄金洲扎了根,可以令他们安心在这土地上繁衍,有了私产,就自然会为了开垦的土地,免遭人掠夺,而同心协力,忠勇勠力。”
张延龄默默听完,然后说道:“我对黄金洲的情况大抵了解一些,当地的土人不构成威胁,主要是来自海上的佛朗机人,此番携带的火器不多,到时候是个麻烦。”
“没办法给你携带更多的火器,”张鹤龄摇摇头,说道,“现在军备司新式火器很快就要投入量产,这段时间,旧式火器不再生产,存量本就不足。”
张延龄突然问道:“这次出海,你给我带铁匠了吗?”
张鹤龄点点头,道:“自然是带了的。”
张延龄笑了笑,带了铁匠,就意味着,到了黄金洲,可以自己发掘矿石,打造武器,对于这次出海,自己的大哥已经把能想到的一切都做了。
“不要只是我说,你也来说说,准备怎么办。”
张延龄想了想,说道:“开拓黄金洲,无非还是士农工商,只是这四者,并非是上下尊卑的关系,而是需齐头并进。”
“大局观不错,继续说。”
“先是开垦土地,以农为本,而后再建立商港,接洽大明的船队,将黄金洲的物产,与从大明千里迢迢送来的物产进行贸易,以此为中心,获得足够的物资。而后便是建立初级的作坊,尽力在铁器和一些生活用具上,做到自给自足此后。再然后就是兴学,这一点我不担心。”
兴学是最不需要担心的,因为这次出海的主力就是读书人。
“到时候,我会重建南山书院,这一次,我自己当院长!”
张鹤龄轻轻一笑,说道:“好,你当院长。”
张延龄又说道:“黄金洲距离大明有万里之远,但是,不可以断绝希望,一定要想办法让学者们尽力交流起来,京城的学子和黄金洲的学子,每隔数年,都要派出一批杰出代表,相互到访,互通有无。”
“你这个提议不错,此事我来安排。”
“还有就是,南洋诸事,需重新委派一名总督。”
“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张延龄心中早有准备,说道:“夷洲布政使王守仁。”
张鹤龄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王守仁有大才,可堪重任。”
“不错,此人心中城府极深,但是沉得住气,不像那些年轻学子一般,有点想法就激动不已,仅是这一点,已经让很多人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