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听得入迷,那乐声突然停了。
“段公子,可还要继续?”
段泽没有说话,一手转动着杯子,杯中的玛瑙茶色晃晃悠悠,映的持杯之人似是迷醉一般。
弹曲那人也未催促,只静静立在一旁,似开在夜风中的荷花。
“罢了,你下去吧。”段泽放下杯子,转身看向霍之粥,眼神明明如同秋日深湖,可却隐隐有暗流涌动,只听他道:“你,送凌霜姑娘出去。”
霍之粥垂首应是。
凌霜从珠帘外行来,面上竟然挂着轻纱,只露出一双西风剪秋瞳来,却让人顿生无限怜惜之心。那一张玉面更是在薄纱的掩映下,勾勒出夺人的美貌。
凌霜朝段泽行了一礼,“凌霜告退。”又对霍之粥说:“有劳小哥。”
霍之粥面上一红,当即低头压声道:“凌霜姐姐客气了。”
一出口,自己都呆了。平日里在玲珑阁里姐姐长妹妹短的,眼下竟然张口就来。
凌霜笑看了她一眼,袅袅娉婷的下了楼。
“你不是女子吗,以为换上男装就真成男子了,这般脸红作甚?”段泽侧头打量着她,半晌像是得出了什么结论,“莫不是看到凌霜那般的美人,自惭形秽了?”
可恶!
凌霜姑娘虽然美,可是她好歹是在女人窝长大的,玲珑阁的盛名岂能有假?她从小就是看着那些美人长大的,若是动辄就自惭形秽,她岂能活到今日?
霍之粥没好气的道:“我······”
“段公子,久等了!”门外起了脚步声,人未到,声先到,紧接着便看见一双锦绣水纹靴,接着是一身上好金丝掐边水泽袍,一颗罕见的紫云珠做成簪子别于髻上,白面似圆盘,双眼微眯,进门便道:“李某有事耽搁了,还望段公子赎罪。”
段泽并未起身,及至那人行到身前才若无其事的开口,“李爷自是做大生意的,有事迟来,最是正常不过。”此言一出,姓李的眼角当即抽了抽。
霍之粥正垂眼打量着,忽然瞥见那姓李的身旁跟着一个小厮,此时正在偷看她,低头嗤笑着。
“你笑什么?”霍之粥失言喊了出声,然正主却是一言不发。
那小厮见状似乎起了胆子,面向段泽作揖行礼,“段公子,在下是李爷身边的马军。”段泽招招手,表示他受了这礼。马军又转身看向霍之粥,大方的嗤笑道:“这位小哥怎长得比女人还要精巧,瞧那胸前的两块肉,可是练过,怎么这般挺拔?若不是这身打扮,只怕要被人当成女子呢。”
姓李的轻笑一声,段泽却不动声色。霍之粥看向他,此人却好像没听见马军的话。
今日若不是他非逼着她过来,又怎会接二连三的被人看了笑话。且不说老板娘毕玉了,就是眼下这人也敢堂而皇之的打趣她?
怒火自心头烧起,霍之粥沉声吼道:“你胡说什么!”
马军仍笑道:“我是实话实说,小哥莫不是生气了?要不要马军给您顺顺气?”
眼看他越说越不想话,姓李的全在一旁看好戏,段泽也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好像何人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霍之粥心道,好,这可是你不管的,那便怨不得我了。
她粲然昂首,好像刹那间转了性子,一双眼睛比之先前,更是精光耀耀,“哪里敢劳烦李爷的人!只不过我是段公子的人,我是什么样自然有段公子教训,要打要骂也是段公子的一句话。到时今日才知道,原来马军小哥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当着段公子的面打趣我。莫不是马军小哥在李爷的手下不满意,竟然想在段公子这里能耐能耐?”
段泽重重的放下茶杯,转向霍之粥。
平素里那双没有情感的双眸,此刻竟然多了几分别的意味:陌生,疑惑,无奈。然后在这些默然的背后,似乎还透着一丝似的欢悦······
李爷的声音顿时低了几个调,玉面虽含着笑,可是眼神竟然狠厉的几分,眸子里涌现出森森寒意,“马军,还不快给段公子赔罪。”
马军当即跪下磕头。
李爷又转向霍之粥,“下人多有得罪,还望这位小哥别跟他一般见识。”
此话看似说得没什么实在话,可是这话是出自李爷之口,分量多重自不必说。更何况,这话是对她一个下人说的,李爷就算敢说出口,她也不敢受。
一时间,霍之粥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忙递给段泽一个眼神。心中却哀呼,该死的姓段的,你要把我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