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到云来客栈,刚一进门只见周鹤匆匆赶来,“你去哪里了?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周大哥?”
周鹤抬眼望了望,霍之粥心下了然。
果然,段泽坐在屋内,此般气势,让她陡然生寒,遂战战兢兢道:“公子,我回来了。”
他抬眼,“今天去哪了?”
霍之粥小心翼翼的道:“玲珑阁。”心中却想,不知道又是犯了他什么忌讳。
段泽打量了她一阵,像是猜谜似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
霍之粥实在捉摸不透段泽,每当她对段泽有一种新的解读时,他总能轻易的用一个眼神、一个轻飘飘的口吻,瞬间消解她脑海中的影像。
比如此刻,段泽仅仅是随口问了一句她去了哪里,却让霍之粥觉得寒意顿生。好比是在外吃草的小羊,本能的感受到天敌的虎视眈眈。
他真的是一个商人吗?
他和柳娘到底是什么关系,仅仅是生意伙伴这么简单?
“你在想什么?”段泽突然看向她,霍之粥宛若一只守在厨房外觊觎案上活鱼的小猫,她还来得及伸头看看那条鱼长什么样子,边叫人发现了,当即有些愣怔,口中半晌吐不出来一个字。
段泽却没有在意她的局促,站起身,张开双臂,长袖竹臂,轻轻一展,开口道:“等会跟我出去一趟。”
霍之粥不得不应,“是。”
“现在,”他张开双臂,向着霍之粥的面前走了两步,微微笑看着她说,“替我更衣。”
霍之粥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虽然段泽这样的要求是第一次,可说到底她是他的随身丫鬟,伺候他的饮食起居不是很正常吗?
对,没什么好怕的!
霍之粥笑着替段泽脱下外袍。衣衫之下,露出段泽坚实挺拔的背部,却见那上面伤痕累累。鞭痕似有些年头了,嵌在紧白的肤色中,像爬进了无数条蜈蚣;除了鞭痕还有几道甚是可怖的刀伤,巴掌大的疤,就那么横陈在她的面前,触目惊心。
然而,明明是那样可怖,却又让人心颤。
这个人,当真是在金山银山中长大的生意人?
霍之粥垂下眼睛,默然的帮段泽换上一套锦绣纹墨色云底长衫,头上未束冠,只用一根上好的西山翡翠簪别上。
此人身约八尺五寸,站在霍之粥面前宛若巨木。
此刻,他目视前方,无色自威。霍之粥方才还生出了怜惜之情,看见他这副样子,种种心思刹那间烟消云散,只得兢兢业业的伺候好眼前人。
她面朝段泽,明明站着,却因为两人身高差异巨大,此刻竟好似蹲在段泽身前。她张开手,环着段泽的腰,明明已经尽力了,无奈段泽身材健硕,她如此一搂,竟像是在抱着那人似的。
段泽低头瞅了一眼,“抱够了没有?”
本是坦坦荡荡,此言一出,霍之粥却有些做贼心虚,忙慌乱的找寻束衣的带子,却越是慌乱,越是找不到。
忽而两只大手捉住了她的手腕,霍之粥抬眼一瞧,对上那双令她有些害怕的深瞳。
这只手这样小,怕是连一只鸡都杀不死。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也回去换套衣服,我让人给你准备好了,换好之后去下面等我。”
霍之粥匆忙间挣开自己的手,急急退了出去。
段泽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从窗前经过,小到只露出头和脖子。他一边瞧着那人离去的身影一边笑着摇了摇头。
云来客栈外早已经等候了一辆马车,赶车的车夫是个熟脸,向来是专门迎来送往的差使。
段泽掀帘而入,里面竟然坐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年。此人束着发,只别了一根木簪,一身麻色劲装,竟然将她整个人勾勒的十分精神。许是因为时间仓促没来得及上妆,只简单扫了两层暗色水粉,透过朦胧的灯色,竟然生出不一样的风味来。
男子有些别扭,咳嗽了声,“公子。”
段泽不再看他,自行坐到中间,端正着身子朝帘子外喊道:“出发。”
“好嘞!”鞭子一声脆响,马车开始上路。
坐在车内的男子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却明显有些急了,一会儿挪挪屁股,一会抬抬脚,一会觑着眼偷瞄着窗帘外一闪而过的人影。
“身上长刺了?”
男子把头收回来,低低道:“没有,我······”
言语生生顿住。
“说!”
他抿了抿唇,大胆开口:“我们这是要去哪,要去见什么人?大半夜的为什么不在客栈待着?我还没有吃饭,想必公子也是饿着肚子呢!而且,而且······”他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己,“为什么要我穿成这个样子,真的好不舒服。”为了男装更像,不得不用上了裹胸布,此刻竟然有些胸闷。
不消说,此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霍小粥。
“不舒服就忍着!”段泽皱了皱眉,想要不动声色的警告她一番,可是马车晃动,车内又是昏冥不定,旁人自是看不到他的神色,遂只能紧了紧语气,“至于饿肚子,等会到了那里,自有你吃的。”
霍之粥暗暗设想,真的有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