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贵,自古便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尤以虫蛊之术与毒术着称,像五毒神教、血毒门等门派,许多武林之士极少涉足此地,皆因此二术杀人于无形之中。当年,褚经南毒术大成之后创立了血毒门,仅短短一年时间就闻名于武林,便是印证。
冷一枫细细想来,青云帮发源两广之地已数百年之久,其势力范围皆在那里,又怎会移据在云南?依白无极所说,若要寻上官惊鸿须得去云南,难道舵主亦不在青云帮中?
霜蓝见他满脸疑惑,不禁相问,听他说完莞尔笑道:“此事不须多想,若能找到舵主所在,青云帮也就不远了。你这一路走来,莫非还未看的明白?”冷一枫笑道:“但闻姑娘高论。”霜蓝噗嗤一笑,“高论谈不上,你不妨想想,起初也只震威镖局一条线索,接着便牵除了风雅堂、展峰堂、清风堂、海蜃堂,还有一个剑气堂。如果再寻到上官惊鸿的下落,自然能打探出青云帮所在,顺其自然就好。”冷一枫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姑娘之言选甚君子之言,佩服佩服。”说完深深一揖。霜蓝忍不住哈哈大笑,拍马疾驰数丈,绝尘前行,冷一枫随即追了上去。
二人一路同行,游山玩水,自然愈加亲密起来,直赶了两月有余方到黔地。两人不欲节外生枝,是以行事颇为隐秘,只在暗中打探,但还是无意中惹到苗族五毒神教,好一般纠缠之后才得脱身。在贵州查访了半月,没有一点青云帮的消息,便向云南出发,先到怒山派拜见了公孙啸。公孙啸见了二人甚为欣喜,以高礼相待,只是提到查访青云帮一事,叹气摇头,言说派人查访两月,竟无半点消息。冷一枫将薛去所言告之,嘱咐怒山派定要小心提防,便与霜蓝下山而去。
这一日,二人来到玉溪古镇,此镇因玉溪河而得名,其河水极清,有清流如玉之意,故称玉溪。小镇不大,但往来客商极多,颇为繁华,本地人多喜喝茶,是以镇上茶馆多,茶种尤以普洱闻名。二人走进一家茶馆,要了壶上好的普洱,慢慢喝将起来。
“好茶。”冷一枫啜了一口,不禁赞道。
“噗,”霜蓝喝了一口,疾忙吐了出来,“这茶甚么味儿,怎地如此苦涩?”
“这普洱可称上品,你怎地如此浪费?”冷一枫笑了笑,又喝了一口。
“又苦又涩,怎么可能是上品?”
“呵,姑娘这就不懂了!喝茶一看汤色,瞧,蜜黄色,且色泽明亮。其二得细品,苦中有涩,涩尽而回甘生津,随之便是喉韵,入喉则是深不可测。”冷一枫说完呵呵一笑。霜蓝接道:“不想喝茶竟有如此学问,受教了,受教了。”冷一枫笑道:“你不妨试一试此法,是否灵验。”霜蓝看了看茶碗,“嗯,汤色果真是蜜黄色。”接着啜了一小口,片刻说道:“还是苦涩,不过回味有些甜,似乎好喝了些。”冷一枫笑了笑,与她讲了些品茶之道,直讲了半个时辰。霜蓝听的出奇,忍不住问道:“你小子如何得知这些道理?”冷一枫道:“当年家父喜欢结交英雄侠客,而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我自幼便听他们说,慢慢也懂了些。”
正说话间,忽听旁桌一人道:“兄台所言品茶之道非虚,但只有一处似乎说的不得当。”两人闻言,齐齐转头望去,见是一青年汉子,约二十七八岁,生的颇为精壮,只见他方脸宽额,一双眸子冒着精光,只是一身粗布麻衣与其相貌极为不配。
冷一枫慌忙起身,道:“在下粗浅学识,倒是班门弄斧了,还请指教。”那人既不起身,也不还礼,只是略微颔首,缓缓道:“兄台方才所言‘苦中有涩,涩尽而回甘生津,随之便是喉韵,入喉则是深不可测也’,这句话头尾皆可,单单这‘涩尽而回甘生津’有失偏颇,啧啧。”冷一枫依旧站着,道:“请说。”青年汉子啜了一口茶,似乎极为受用,缓缓道:“该是‘涩未尽而回甘生津也’!”冷一枫忙道:“原来如此,受教了。”说着又是一揖。青年汉子依旧不动,连头也未抬一下。
霜蓝看他如此无礼,颇有些生气,冷一枫忙使了使眼色,她才未发作。
这时,店小二走来对冷一枫道:“客官,不瞒您说,还是这位大爷说的真切,却是是‘涩未尽而回甘生津’,这品茶如同做学问,山外有山呀。”冷一枫笑道:“多谢指教,小二哥,这位兄台茶钱算我的。”店小二道:“得嘞。”不料那青年汉子哼了一声,起身丢了二两银子在桌上,道了句“不用了”便跨门而出。
霜蓝腾的站了起来,正欲与那人理论,冷一枫慌忙将她拉住,缓缓摇了摇头。霜蓝见他脸色有异,问道:“怎么了?”冷一枫轻声道:“莫言。”接着从怀中摸出五两银子,道:“小二哥,茶钱。”
“给多了。”店小二接过钱。
“还有方才那人的。”冷一枫淡淡道。
“那位客官自己付了...”
“我说过他的茶钱算我的,你来处置罢。”
店小二闻言嘿嘿一笑,忙收了起来。
“这人经常来贵茶馆喝茶么?”
“也不是,最近几天总来,也不多言,似乎颇懂茶的。”
“哦,可知他住在何处?”
“这人看着不像小镇上的人,多半是往来的客商,这几天每次都从西边来,喝完茶便回去。而商客大多在玉水客栈落脚...”
“多谢。”冷一枫一把拉起霜蓝,向外便走。
“唉,我茶还没喝完...”霜蓝忍不住埋怨。
冷一枫四下望了望,轻声道:“方才那人有些蹊跷。”霜蓝不解问道:“有甚么蹊跷?”
“从咱们进店,是否留意到此人?”
“没有,那人一句话未说。”
“那是否听到有何声响,比如呼吸声。”
霜蓝想了想,摇了摇头。
“而且此人走路极快,从我身边经过时,我竟未察觉半点风声。”
霜蓝惊道:“莫非此人是...鬼?”冷一枫噗嗤笑了出来。摇了摇头。霜蓝恍然大悟,忙道:“你是说此人武功高深?”冷一枫点了点头,道:“呼吸无声,走路无风,显然内功已至臻境,自我相比,愧不如他。”霜蓝道:“即便他武功高深又能说明甚么,或许他是哪位高人的弟子也未可知。”
“方才店小二说他并非本地之人,是这几天才到这里的,以我看此人不简单,咱们去玉水客栈探探此人底细。”
霜蓝本对此事不感兴趣,但听的此言,忙道:“好好,咱们去看看。”冷一枫道:“且慢,他已见过我们相貌,须得遮掩一番。”霜蓝道:“这个简单。”说着跑进一家衣店,拿着两件长衫、两件斗笠,二人披上后向西奔去,不一会儿便看到玉水客栈。
两人刚进店,店家便迎了上来,冷一枫不由分说,随手扔出一锭银子,轻声道:“店家,向你打听一个人。”将青年汉子的长相描述一番。店家掂了掂银子,为难道:“两位原来不是住宿的,却来打听消息,我们开店的不能透露客人身份...”冷一枫一看有戏,又摸出一锭银子,道:“住店,一间上房,挨着那位客人的隔壁房间。”店家咧嘴笑了笑,向二楼左边第一间努了努嘴,大声道:“好嘞,天字三号,两位客官请。”冷一枫接过钥匙,与霜蓝一同上楼,进了天字三号房,房内摆设极为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霜蓝见状,脸色微红,怔怔站在当地。
冷一枫却未察觉她的异样,轻轻走到左侧墙边,附耳听了起来,霜蓝亦跟他学了起来。二人相似一望,觉得甚是好像,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慌忙忍住了笑。过了一会儿,二人方走到桌边坐下。
“屋内似乎只有一人...”冷一枫轻声道。霜蓝点了点头,道:“为甚么不要天字二号房间,离得更近,听得更清楚。”冷一枫道:“此人内功深厚,若离的太近,只恐他有所察觉。”霜蓝道:“你、咱们有何打算?”冷一枫笑着应道:“等,他必有动静。不过干等也是无聊,我倒有些饿了,不如去叫些酒菜,咱们边吃边等如何?”霜蓝忙道:“经你一说,我亦有些饿了,那去叫些罢。”
冷一枫转身去楼下与店家吩咐了,不一会儿酒菜上来,二人慢慢吃了起来,而霜蓝担心的是屋里只有一张床,晚间该如何安歇?冷一枫自然无法得知霜蓝心中所想,一边与她说笑,一边留意天字一号房间的动静,直到夜半并无异事发生。
突然,冷一枫一拍脑袋,说道:“哎呀不好!”霜蓝以为出了甚么事,忙问如何。冷一枫忙道:“在下考虑不周,忘了一件重要之事,今日只顾着那‘天字一号房’了,只点了这一间房,姑娘见谅,我这就去向店家再要间房。”霜蓝低声道:“若此时下去,岂不惊动了那人?”冷一枫觉得有理,左右为难。
“我在床上歇息,你便委屈在那里罢。”霜蓝说着指了指那张桌子。
“惭愧!”
冷一枫回到桌边坐下,“姑娘早些歇息罢。”说罢便闭目养神起来,霜蓝微微一笑,心中暖暖的,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