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春暖三(1 / 2)缓缓有梦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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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福叔拿给我的一摞账本子,第一次看到古代账本的我脑中飘过一句话:古人不容小觑啊,这账本我是真的看不懂,大学四年会计怕不是白学了。

祝老爹倒是很知道原身的水平,抬手按下福叔手里的账本。“这些是老宅带来的历年账目,太过冗杂。我们先从我们自个的小宅子算起,看看一个月都有哪些收支花销,人员及事务如何安排。”

福叔一顿:“老爷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先定下咱们宅子里的各项支出是个什么标准。”

我看了看自己面前空空的案桌,手里没笔一阵发慌:“福叔,等会儿,待我拿纸笔一一记住。”

“好,那大小姐听着我说慢点。”福叔笑容和蔼。

“嗯,福叔,只管说便是。”我以上课做笔记的姿态,拿好纸笔。

“老爷是从六品同知,一个年俸禄为九十六石折合白银五十两。家里的各位小姐每人月例银子三两,少爷三两,老爷十两。“福叔将手里的算盘拨的啪啪作响。

我心里默默的一算,这银子不对呀,根本就合不上呀。三个孩子每月就要九两,十二个月就是一百零八两,这就已经超过了祝老爹一年的俸禄了。哪里还有钱再每个月给祝老爹十两银子呢?“停,福叔,这不对啊,这我爹的俸禄明显的不够花啊。”

福叔笑眯眯的说道:“大小姐别慌,您听我说完。咱们先说支出各项,再来数收入。府中侍卫四名每人月银一两,门房打杂两名每人二钱,厨房两人每人三钱,内宅管事五钱银子,外宅管事六钱银子。小姐少爷的下人的月钱从你们自己的月例银子中扣,一等丫鬟三钱银子,二等丫鬟两钱银子。扫洒打杂的一钱银子。另宅子中还需添置三等小厮十人,负责庭院扫洒,马匹喂养,和下人房打扫。丫鬟八人,负责二位小姐和小少爷的宅院扫洒,另外每月有马车租用,花草采买,粮食蔬菜采买,药材采买,四季衣服从主子到仆人也要一季一置办,另外看情况雇佣短工、长工数人。这宅子后院空地上还要建武场,门廊影壁也需要休整,这些加起啊需要五十两银子。日常开支采买的钱出自公账。”

“福叔,照您这个算法,我爹一年的俸禄也估计都不够一个月的花销。”我掰着手指头实在是越算越觉得不够啊。我看着老神在在的祝老爹,他却一点也不慌。

“大小姐可曾听过一句话,叫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福叔依旧笑得和蔼。

可他这话不是用来说贪官的吗,“福叔,你这是要我爹做贪官呢。虽说他管着军队补给,还有这定州盐道,也不能搜刮民脂民膏啊。”

“大小姐可不敢瞎说,咱们祝家世代簪缨,才不会拿这些不义之财。”福叔连连摆手,“老爷在这定州做了官,自然有这定州的百姓前来投田,我挑了几家背景干净的,收了水田五十亩,旱田二十亩,立了地契每亩一年产出少则三两多则五两,一年总共大约有二百至三百两的收成。另外还有夏绢银一百六十两,秋绢银五十两,住盐银、过盐银每一百引一两银,往年定州至少有七千引以上,另有碳净、火耗各自结算。”

我在纸上对着这些数字粗粗一算,这一年下来竟有一千三百两之多。

我低下头看着京城祝府的收入账目,一年各处收悉,店铺田庄,宫里的年节赏赐,人情来往,一年流水加起来大概有万两往上,比福叔说的更是多的没边。

这勋贵人家的清贵果然不是白叫的。

一个疑惑浮现在我的心头,“爹,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不当问。”

“你只管问便是,但凡知道的,我都会答你。”祝老爹吹了下手中的茶杯,笑着看向我。

“那事关朝堂我也可以问吗?”我有些为难的咬了咬笔头。

“可以,只要我知道的,你都可以问。既然说了要让你接手,自然该让你知道的都会让你知道。”祝老爹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有了祝老爹的肯定,我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好,那我问了。爹啊,除了俸禄之外,这些银子都是什么名目,什么来源,是有律法规定还是?”

“噗!”祝老爹一口茶喷了出来:“你这丫头问的点真的是扎到根上了。”

福叔一边拿着毛巾帮祝老爹擦着身上的茶水,一边回道:“大小姐这个问题可是问到了,这银子呀,是下边的书吏收上来的,算是一些税收的名头,可是又不算是税收,只是说地方百姓应给当地长官的奉养。”

祝老爹叹口气摸摸胡须,“这些银子其实也没什么律法规定,但是也没规定说不许收,只说是常例银子,但这银子却是下级官员层层盘剥然后再逐级孝敬给长官的。”

“那这银子不是加重了百姓的赋税吗?”我看着在无奈叹气的祝老爹问道。

“这常例银子啊,好说却也不好说。毕竟真的靠朝廷给的那点俸禄,当官的怕都是要饿死咯。寒窗苦读十几载,一朝卖与帝王家,不求富贵逼人,总要衣食丰足才不枉多年苦读。所以啊,朝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啊,太祖皇帝草莽起家,对贪官深恶痛绝,设下御史台监察百官,所以官员们虽然收着常例银子,但是也不敢太过分,还不至于苦了百姓。”祝老爹掸掸被茶水打湿的一小片衣襟说道。

我皱皱眉头,还是没想通:“爹的意思是不是说,法无禁止即可为,所以这银子没说合不合律法就可以收。可是这常例银子往深想,全靠天家威慑,但越是底层的小吏越是天高皇帝远,且不似那些饱读圣贤书的官员们或多或少还有些底线。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未必没有地方官或是小吏肆无忌惮压榨百姓。”

祝老爹笑了笑,回我道:“你想到的,当权者自然也想的到,所以御史台每年都会派巡察御史去往各地巡查,一旦有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之事被发现,必然严惩不贷。然,水至清则无鱼,官员们不能真的只靠俸禄吃饭。所以常例银子还是有它存在的道理。只是这问题要想从根上解决,必然牵扯方方面面,还要看天家决断。你需时时刻刻记得我们是天家的一把刀,也只是一把刀。”

我大概有些察觉到了祝老爹的无奈,却又不太明白,不过祝老爹说的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还懂的。“福叔,继续说吧,我明白了。”

福叔拨这算盘继续说道,“唉,那大小姐您听着,我以截止到前年祝家老宅三年的收支,给您讲讲这个账应该如何理。您看这里......”

账目这个东西果然能看出很多信息,这一上午,我基本知道了祝家老宅的钱财出入,人情来往,以及家人的情况,比如大伯这些年灵芝,山参这些补品一年比一年用的多,身体大概也确实越来越差。

不过奇怪的是老宅还会每年花大笔的银子投在一处庄子里,可钱去往庄子之后就没有后续。

我问福叔这庄子的事情,福叔只是说这是一处老宅子太过破旧,所以年年都要花大笔的银子进行修缮。这大概属于祝老爹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

一上午过去,我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年度平帐的日子,满脑子都是大米、白面、玛瑙、绢帛带着它们各自神奇的计量单位进进出出。

这个时代的记账方式大概是唐宋之后流行起来的三脚账,只记物品的收支,对钱的收支是只记进出,不记出处。看的我是一脑门官司。

午饭时,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官宦人家的吃饭排场,福婶子带着帮厨的二位大娘摆饭,言语和数资服侍我和落葵净手、入座。连皮猴一般的狗子都被老老实实的按在座位上,眼巴巴的瞅着一桌子的好吃的等着祝老爹动筷子。

鱼羊鲜汤汁丰美,红烧排骨香味扑鼻,鲜榨鳜鱼酥脆可人,碎的像桂花一样的鸡蛋,整整齐齐排成山的小青菜都,白嫩喷香的米饭,样样都馋的人口水直流。

看了一上午的账本的祝老爹,也是饿的不行,起手动筷,给我们三个每人碗里夹了一块排骨,“都多吃点肉,尝尝看有没有爹做的好吃。”

嘴里的排骨肉嫩汁多,炖的火候刚刚好叫肉离了骨,却不老。我咂咂嘴说道:“这个好吃肉嫩味足,不过爹做的更好吃。”

落落抿了下嘴边的汤汁:“这个里面放了桂皮白芷提香,爹的就是平常佐料做的虽然不香,但是味道也好。”

狗子已经是吃的不亦乐乎:“都好吃,只要是肉就都好吃。”

祝老爹摸这胡子笑道:“你们可千万记得我做的菜是什么味道,以后爹忙起来可没什么机会给你们几个皮猴做饭了。唉,祝福,你站那儿擦什么眼睛呢。”

“老爷,我没事儿,我,我就是风迷了眼,我擦擦。”站在一边伺候的福叔,背过身,用衣袖蹭了蹭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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