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灵枢进门,“掌柜的,一份鲜花凉糕,一壶香片。”
掌柜见了纪灵枢,一张带褶的老脸笑开了花,凑近脸来低声说,“灵枢公子也到了啊,多谢您治好了拙荆的病。”
纪灵枢挠挠脑袋,他在南境不知为多少人拔除过瘴气,他其实早已经忘了这事了。
掌柜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得嘞,还和以前一样是吧,尽头天字号雅座有请。”
四芳斋是纪钧的私产,这件事只有纪灵枢与纪若珽两人知道,纪灵枢也不懂为什么纪钧要瞒着纪若望,但想必纪钧有自己的道理,因此纪灵枢觉得没必要纠缠。
临行前一天,纪钧找到了纪灵枢,他说的话很直白,也很实用。
“灵枢先生,此去不知何日能再见,你们前往朝歌,人生地不熟,定有很多难处。多年前我在朝歌为官,置办了几处私产,其中有一处就是四芳斋,那里的人手我近日都换成了大理的老人,你们在朝歌若有用人用钱之处,只管去问问。”
现在就是用人之处了。
到了走廊尽头的雅间,掌柜探出头看左右无人,轻轻掩上了门。
“灵枢公子随我来。”老板拿出随身的火绒点燃一盏油灯,将油灯向左转了转,提了起来,只见吱呀呀一声一扇暗门出现了。
门里的楼梯极窄,掌柜带着纪灵枢下了楼梯,楼梯间没有窗户,全靠这一盏油灯忽明忽灭的灯光照明。
纪灵枢估摸着下行的高度约莫有了三五丈,应该已经到了地下,室内的空气也阴冷了起来。掌柜停了下来,摸索着推开一扇小门。
视野瞬间亮了,黑暗中突生光芒刺得纪灵枢不禁皱眉,小门里面灯火辉煌,上千支明烛,插在枝型的黑铁架上,如同烛火的森林。
“灵枢公子请,小的先告退了。”掌柜行了一礼,就掌着灯离开了。
“多谢。”纪灵枢还礼目送掌柜离去,而后弓着腰钻进小门。
单看这一扇小门,绝对想不到里面竟然有这样大的一片空间,纪灵枢抬头望向屋顶,挑高约有三丈,一侧是林立的书架,另一侧是一列列的书案,每张小桌前都有两人对座,一人口述一人奋笔疾书,口述结束后那人记录下来的文字再交由另一人誊抄总结,最终交到穿着黑衣的主管手中过目,另一侧则同样忙碌,一人站在梯子上将整理出来的案宗封在竹筒里,其上刻字分门别类,归在那高大的书架上,另一人站在地面推动着梯子,间或递上还未归类的卷宗。
见到纪灵枢来了,主管忙来见礼,“灵枢公子,正想着您何时会来,今日便见到了。”
纪灵枢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有计较。纪钧行兵布阵皆需军马粮草,这或许就是纪钧掌握这些情报的秘密了。
“不知如何称呼?”
“此处我们称为竹里馆,灵枢公子称我为竹翁即可。”黑衣的主管这样说道。这个名字很贴切,收在竹筒中可不是“竹里”二字么。
纪灵枢看他鬓间已有华发,面色蜡黄,猜测他已知天命,于是用了尊称,“竹先生,您事务繁忙,我也不便浪费您的时间,就直接问了,灵枢此来有一事相求,能否借先生之手,查一查与解忧郡主往来之人?”
竹翁答道,“不是不可,只是容易打草惊蛇。”
纪灵枢略一思索,“那请竹先生为我讲讲本朝各世家的堂表、嫡庶、姻亲、门生、亲友的关系。”
“此事已为公子办妥了。”竹翁笑了,他拍拍手,一个小童从他背后走出来,向纪灵枢呈上了一支竹筒,顶端的竹节用白蜡封住了缝隙。“公子若还有其他事便可先行离去,老朽就不送了。”
这就是逐客了,纪灵枢拱手谢过竹翁,两人告别,纪灵枢从小门原路出去,又为纪若珽纪若望二人带了些点心,这才回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