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两个,影子一束两束。
像黑暗中散落的玻璃珠,无数的光斑,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顾嘉楠在路边抽完烟,准备走,又看林梓推着自行车一瘸一跛地出现在视野中央。
顾嘉楠蹬上自行车,往回家的方向继续走,只是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林梓一直跟在顾嘉楠的身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渐渐走进了繁华区。各色的光斑不断地打在他们脸上。
蛾子不停地绕着光源打转,在黏稠的黑暗中,变成一件只有自己知道的痴心妄想。
街上的声音越来越多,世界像突然被各种形状的声音塞满。
身体像是成入了无尽的深海,声音游离在耳郭,身体不断下沉。
“你电话打的可真早,我都快到家了……”
“你这两天死哪去了……”
“臭婊子……”
“看着女孩,咋摔成这样?”
……
林梓瘦弱的像个披着衣服的骨架。
顾嘉楠到了家,打开灯,黑暗一瞬间被驱逐。
他让林梓进来。
房间一如既往的整洁,房子不大,却依然显得冷清。书架上的书被码的很整齐,书桌上一个笔记本还敞着口,钢笔还躺在旁边。
“你家没人?”林梓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像是从被胶水糊过的通风口传来的。
“就我一个人住,一会自己把伤口处理好了,让人来接你。”顾嘉楠把手中的药箱递给林梓,就没再理她。
顾嘉楠坐到书桌前,从客厅里传来的林梓的闷哼声,像一只只小虫子在他心头爬行。
顾嘉楠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下“契约的签订是魔鬼的尊严,伤人的刀片不在乎把握的人是谁,舞鞋里的玻璃渣都是无辜的。我们错判了这个时间,仅因此要选择顺应。”
窗外夜的影子越来越深,灯火在黑暗中一点一点的亮起。
很长一段时间后,顾嘉楠听见敲门声,开门后,看见鹿鸣焦急的站在门口。
一开门,鹿鸣就冲进来,抓住顾嘉楠的衣领。刚要发作,就听见林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鹿鸣,不关他的事,我们走吧。”
鹿鸣渐渐松开手,眼神略带歉意。
鹿鸣扶着林梓走到门口,林梓低着头对顾嘉楠说了句:“谢谢。”声音很小。
说完鹿鸣就扶着林梓离开了。
顾嘉楠关上了门。
房间里是死亡的味道,死亡的寂静。
火车划过铁轨的声音,三轮车压过井盖的声音,醉汉大喊的声音,全都进入耳膜。
那一刻,心脏像是结了冰,破碎的声音将骨骼作为介质,回荡在身体里。
鹿鸣帮林梓推着自行车,反光条在车轮上一圈一圈的转。
“还是于禾她们做的吗?”鹿鸣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你问出来,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声音像冬天里的泉水,黑色的冰面上有数不尽石子。
黑色的沉默,黑色的街道,黑色的灯光。
“鹿鸣,你说如果一些人不存在了,很多事会不会改变?”
鹿鸣脸色变了,沉重的忧郁压得他喘不过气。胃里像被人放了一个沉重的铅块,酸水翻涌而上。
“听故事吗?再给你讲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