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敲开门之前,燕昭绾注意到田美人一直没有出来,无论看到什么淫乱场面,她都已经准备好了。
屏风后传来女子的嬉笑声,不知为何,明明她不在乎明政和谁一起,他宠幸后宫女子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燕昭绾心里突然颤抖了一下。
走了进去,场面却不像燕昭绾想的那样。明政坐在榻子上看着公文,田美人在一旁笑嘻嘻地讲笑话,衣服也穿得好好的。
“哟,王上的心上人来了。”田美人抓起瓜子,边磕着边往燕昭绾手中塞了一把。眼睛不停地在她身上打量,燕昭绾被她看得不舒服,把明政的衣服放在了几案上,又把田美人塞给她的瓜子也放在一旁。
嗑瓜子甚不文雅。母后说过,做为贵族,正冠纳履,得时刻符合礼仪。
正要走时,却被田美人拦住,瓜子壳顺着她的衣袖掉了一地。
“太子殿下,既然来了,就留下玩玩,人越多越好玩呢。要不我们来丢骰子?”
燕昭绾看着这个田美人发鬓斜插着嫣红珠花,脸上露着轻浮的笑,举止言谈没有一点礼数,衣袖也被她扯住,心里有些不舒服。明政怎么会有这样的妃嫔,不像个大家闺秀,反而像勾栏瓦舍里的花魁娘子。
田媚儿看出了燕昭绾脸上的不悦,松开了燕昭绾的衣袖,勾着媚眼笑道:“太子殿下生得也好,谁知就是个一本正经的呆子,难怪大王都生气了。”
“什么?”
“那晚的事儿,宫里都传开了,还没人敢这么甩大王的脸子呢。殿下以后入宫,妾身该叫殿下一声姐姐,还是哥哥呢?”田媚儿说着,笑得直不起腰。
燕昭绾听着尴尬,想退出去,谁知田媚儿一直不松手,强行留着她。“殿下,说了要喝酒玩骰子的,来吧。”
“我从不出入风月场所,不会玩骰子,田美人请自重,你是秦王的美人,不是陪客的女子。”燕昭绾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个妓女,明政竟把这样一个女人留在身边享乐,仅仅是看她会玩的花样多吗?
明政注意到他们两人纠缠着,居然也看过来了。“拿骰子和酒过来。输的人罚酒。”
“你不看书了?”燕昭绾着急地说。
“看完了。”
燕昭绾拒绝不了他们两个人,只能一起玩起了这些市井的游戏。甚至连明政这种自视甚高之人,都不排斥这种粗俗游戏。
田媚儿取来一个小方桌放在榻子中央,又取来酒和骰子,三人各坐方桌一侧。在燕昭绾目瞪口呆之中,田媚儿左手熟练地扯开袖子,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内有一方红色裹胸。
酥胸半露之时,田媚儿摇起了骰子,“啪”得一声放在桌子上。
“三,三,二,八点。运气真不好,不会是我最小吧。”田媚儿抱怨着说。
明政神色平静,燕昭绾却坐立难安了,这个女人,为何明政如此纵容她,不会真的变成一个昏君了吧。燕昭绾只想快点将她赶走,像他们那样的贵族,从来不会这么粗鲁地玩骰子,都是把酒吟诗,琴瑟歌之。
“愿赌服输,下骰蛊中有三颗骰子,三人均摇过就为一轮,点数最小者罚酒。”田媚儿说着,将骰蛊首先交给明政,他摇了几下,在骰子吵闹声中摇出了五、五、四点,共十四点。
“王上真厉害,到太子了。”
田媚儿将骰蛊移到燕昭绾这一边,燕昭绾正欲拿起,手上被她悄悄掐了一把,心里更加气愤了,随意摇了几下就开了,田媚儿看着点数笑得更大声了,连面无表情的明政都微微笑了起来。
“一,二,三,共六点最小,太子殿下快喝。”她飞快地倒了一杯酒,往燕昭绾嘴里灌来。这酒太烈,燕昭绾的喉咙被辣到不行,呛着问这是什么酒。
“这是秦国特产的麦黍酒,是咸阳最烈的酒,三杯就能让人醉倒。”
“不行,我酒量不行……”燕昭绾头有些发昏,急得不想玩骰子,被田美人拽住走不了。
“再来。”
明政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燕昭绾,径直拿过骰蛊摇了起来,田美人接着摇。转眼三轮过去,田美人喝了一杯,燕昭绾又喝了两杯。
她酒量不好,眼前已经是直冒金星,看不清点数,三个骰子,在他眼中分为了模糊的六七个。
田美人拿着酒樽,一直嚷嚷着她最小,不停地灌着他酒。燕昭绾醉得不行了,已经不知喝了几杯。身上软软没有力气,看人更是眼前发黑,架不住眼皮。
天旋地转时,燕昭绾感到女人的声音消失了,周遭都安静了,一只手似乎在自己脸庞上轻轻抚摸着,这是最后的记忆。
明政看着喝醉的燕昭绾,默默将她抱到了床上,她早就已经没知觉了,一直在喃喃自语。田媚儿不由分说地灌了燕昭绾八九杯强行留着他,这酒本来就烈,明政怕她醉得不轻出事,让宫人去煮了醒酒汤,又召来了御医。
穿错的衣服放在一边,明政闻到一股淡雅的幽兰香味。
或许是浣衣的香料,亦或者是特殊的熏香。明政回想起第一次碰到燕昭绾时,被人按在地上殴打,意识不清时有人拉了自己一把,那人身上就是这股香味,无比清雅地安抚着他的心。
“阿政……又饿了吗……姐姐这有好吃的……陪着姐姐好不好……”燕昭绾胡言乱语着,她的话令明政陷入苦恼中。
昭绾,终于寻到了你,使了那么多手段,你再也逃不掉了。
现在是大敌当前的时刻,那日说娶她,其实是他故意做出的戏。现在秦王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个荒唐误国的昏君疯子,相国的警惕也放低了。
可是明政并不开心,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却加了许多自己的话,越说越真,仿佛自己真的要这么做一样。
目的已经达到,是时候坦白了。
侍卫卫仪和御医夏无舟走了进来,夏无舟诊断了一番,燕昭绾真的只是醉了,并无大碍。
明政突然拿出来一封信,交到卫仪手上。
“秘密传长安君归国,必须赶在寡人加冠之前。”
“可是长安君真的会回来吗?”
“他看了信的内容,一定会回来的。要是他怕死不肯滚回来,不用勉强他。”
“王上……”
“哥哥总是要先低头的,就算寡人再讨厌明成峤,他也是弟弟,唯一的弟弟。”
明政淡淡地说着,目光转向躺在床上的燕昭绾,看着她饮酒后微红的脸颊。
夏无舟将燕昭绾的手腕放回被子中,转身对秦王说:“是太子殿下劝王上的吗?”今日夏无舟有些意外,他和长安君的事,卫仪告诉他,秦王已经知道了,却并不打算追究。甚至在这么短短几日,秦王改变了这么多。
“昭绾说的没错,寡人是时候应该做出决定了。”
卫仪两人领了命令就退下了,留明政单独与她呆在一起。
明政也躺到了床上,牵过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头,眼睛一直盯着他的侧脸,乌黑的长发散在枕上,
“阿政回来了。”
他的心告诉了他一切,从一开始就铭刻在命运中,独一的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