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与明政的约定,燕昭绾穿过重重玄黑厚重的宫墙,再次踏进了未央宫,其实这仅仅是燕昭绾第三次来明政寝宫,第一次是初入秦为质来向秦王行礼,第二次即是上次替成峤求情。
正是传晚膳的时辰,可是未央宫的太监却无比安静。
燕昭绾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氛围,正想问未央宫大总管赵信发生了什么事,赵信向他行了一礼,头埋得很低,用阴柔的声音说道:“王上看书睡着了,奴才也不敢去打扰,太子殿下请等会儿吧。”
“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想到明政昨日还生着病,担心他又犯了病没人管,不顾赵信的阻拦,强行向内殿书房走去,赵信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
明政的书房像个巨大的藏书阁,四周的墙壁均为书架,分隔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格,放置了天下五国无数珍贵书籍,均标满了编号。更让人惊奇的是,书房地上新铺了一副巨大的天下一统江山图,天下江山,在一方微小的书房中,一览无遗。
燕昭绾看到地上铺的地图,惊得眼皮一跳,这不是和她藏起了那副地图一样吗?只是大了许多,说不定以后,这幅图就是整个天下。
她的头脑转着,脚步也没停下来。不一会儿,就看到了被各种书籍笔墨包围在深处的明政。他似乎是累得睡着了,整个身子倚靠在墙壁的书架上。
赵信着急地向燕昭绾使了眼色,她却没理他,径直走到明政的身边,俯下身子唤他起身。
“明政,别睡了。”
如此唤了几次,赵信面如死灰地跪在一旁,明政缓缓睁开了眼睛,所中之毒还没有完全解除,眨巴了几次眼睛才看到燕昭绾的脸,她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担心。
明政一愣,头不小心蹭到了旁边的书架上,“啪嗒”一声,燕昭绾首先看到摔在地上的墨台,顺着墨迹往上看,不由笑出了声,明政的右脸居然也沾满了墨汁。
明政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那袖子去擦,不擦还好,被他这么笨拙地一抹,脸上如同花猫一样滑稽,袖子也脏了一大块。
“你笑什么?很有趣吗?”他瞪着燕昭绾说。
她看到他这副样子,又是一阵嘲笑。
“你这模样,还真像小时候掉臭水沟了,脸上尽是脏兮兮的,不是秦国长公子,只是个野孩子。”
总管赵信见燕昭绾如此无礼,在门口早就吓得两腿战战,不敢出声,突然感受到了明政的视线,眼睛扫过他,又望向外面,赵信察言观色,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见明政突然站了起来,眼神变得凌厉,“笑?我让你笑不出来。”
他伸出手一把将燕昭绾拖了过来,摔到席子上。
“你又发什么疯?”腰部传来一阵疼痛,她扶着腰问他。
明政毫不理会他说了什么,又将他推了一把,燕昭绾整个身子都倒在地上。燕昭绾抽出手想推开明政,手腕却被他被紧紧按在席子上,抬头撞见了明政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燕昭绾在他身下动弹不得,心头浮上不好的念头,拼命挣扎着想将他推走,就像那日一样,他这般压迫上来,又是想要羞辱一番了。
“青天白日的,书房都是圣贤书,你在这里就要大发淫威吗?”
话还没说完,燕昭绾脸上掠过冰凉的触感,一只大笔在她脸上重重地画了起来。
“明政,你……”燕昭绾目瞪口呆,本以为他以为要行越轨之事,他却只是以这种方式报复了回去。
“现在你的样子,不像个太子,倒像个罪人。”明政在头顶大笑,又意犹未尽地画了几笔。
在脸上刻字,是律法中罪人的刑罚。
“殿下刚刚那番话,是觉得我要做什么吗?”明政边画边问。
“谁知道你?幼稚又不讲理。”
“满足你。”
明政嘴角扬过一抹坏笑,头一低嘴唇也贴了上来,用力吻着她。距离很近,两人的心贴在一起,都能听到对方心跳动的声音。
燕昭绾惊住了,脑中一片空白,甚至留恋起了他唇边的温柔。
世上,似乎只剩墨香,娓娓道出一片安详。
两人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连明政都不知道如今在做什么,舍不得松开贴在一起的唇。
最后,还是燕昭绾保持了最后一点理智,收回了唇边的温存。
“这样实在不体面,去擦擦吧。”燕昭绾说。
明政听了此话,便松开了她的手腕,向外走去。两人脸色都有些微红,被墨遮住。燕昭绾表面虽然平静,内心早就慌了,虽然她不是烈女,不会一同撞死在贞洁牌坊前,可是自己向来洁身自好,被明政羞辱过这么多次,心中不禁悲伤难耐。
发着愣时,一面铜镜突然被丢在燕昭绾面前,明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的脸已经完全擦干净了。
“看看我写了什么。”明政盛气凌人地说。
她捡起镜子,举到面前,双手在半空中颤抖,脸上赫然写着:“荡-妇。”
“挺配你……”明政正想嘲讽一番,却见两行清泪慢慢滑到她的腮边,便收住了话头。她垂着头,不与他争辩,毅然地走出了书房。
本来就想逗逗她,已经达到了目的,可是明政不知为何却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就跟了出去。她传了太监端过水来,不停地擦着脸。明明已经很干净了,她一遍遍擦着,仿佛上面沾满了洗不去的污点。
“再给我端一盆清水来。”燕昭绾对太监说,太监正要去打水,被明政一句话吓得立马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