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旭川昏昏沉沉地醒来，周围的雾气很浓，带着一股子腥咸的气味，像是新鲜血液和土壤混合起来的味道。

他记得自己好像绊了一跤摔晕过去了。他爬起来寻找陈娅的身影，可是他看不清东西，只好慢慢挪着步子向着前方雾薄一些的地方走过去。

“陈娅?你在哪里?”

喊了几句，传入耳中的皆只有自己拖长音的回声。姜旭川有点摸不着头脑，加快了脚步，生怕脑子不大灵光的陈娅在他昏迷的时候不小心栽进湖里，他要赶紧找到她。

灰白色的雾气似乎开始消散，前方的景象蓦地清晰了很多，桥中央站着一个扎着低马尾的矮小身影。

姜旭川往桥中央跑，说起来，这桥不仅宽度奇怪，连长度都夸张得令人咋舌。他跑到了女孩跟前，喘着粗气，冲着她喊了一句。

“喂，你乱跑什么?”

女孩像雕像一样立着，没有应答。

“喂!”

姜旭川绕到女孩前面，刚准备骂她，脸色突然一白，他看到面无表情的陈娅身后不远处冒出了一个人，那人有一张跟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那人跑过来，喊了一句什么，陈娅立刻回头向着他那边走过去。

姜旭川被晾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雾气已经很淡了，青绿色的云透过先前的灰白色出现在天边，姜旭川低头看了一眼湖水，清澈如斯，哪有什么尸体堆积。

他眼睁睁地看着陈娅和那个跟他长得一样的人并肩坐在紧挨着湖面的桥上，像极了某个场景。姜旭川想起来了，他们刚走下列车时就是这样坐在桥边的，然后接下来就是天黑了，他们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仍旧没有离开梦境。

会不会这就是他们没有离开梦境世界的关键点?那只要让他们在天黑之前离开桥是不是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姜旭川心想。

他小心翼翼地朝着陈娅她们走过去，心里忐忑极了，他不知道这两个东西到底是他脑海里的影像，还是怪物幻化而成的。他走到陈娅背后，正准备拍她的肩膀，手臂却像透明的一样径直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姜旭川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直接栽倒进湖里，却并没有掀起任何水花。

姜旭川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头疼得快要炸裂，然后他昏了过去。

再醒来，身侧仍旧是浓重的雾气，迷离徜恍。姜旭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着雾气散开，他看到了桥上的陈娅，他感觉脑子里全是泥水混合物，糊里糊涂的，他明明记得自己掉进了湖里。

接下来，他又看到了“姜旭川”。在他惊愕万分的时候，身侧湖里的一块漆黑的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什么东西?先前是没有的吧?姜旭川刚想低头去看，一股力量把他整个身体掀进了湖里。

又是熟悉的窒息感，再醒来他仍旧在雾气迷蒙里徘徊，像个失落的孤魂。

姜旭川不知道自己复活了几次，但每一次他都没能唤醒“陈娅”和“姜旭川”的神智，相应的，湖里的黑色不明物体越来越多，直至堆积成块状。然后他放弃了，不再理会像狂热的邪教徒一样痴迷湖水的两人，转身走进槐树林。

“姜旭川，你怎么还不醒啊，这里冷死了。”

在迷糊中，姜旭川好像听见了陈娅在絮絮叨叨地骂他，他突然睁眼，把陈娅给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诈尸吗?”

姜旭川疯了一样地跑向桥那头，目光死死地凝在湖里的黑块上。陈娅跟在他身后。

一轮圆月悬在空中，清冷的白光撒在如镜面一般的湖上，水里的斑驳石影明灭可见，绘制出一幅光怪陆离的画面。

“你摔傻了?跑什么?”陈娅恼羞成怒地看着呆若木鸡的姜旭川，骂道。

“这些东西......全部都是我的尸体。”姜旭川默默回过头，严肃地看着陈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姜旭川给陈娅讲述了他刚才的经历，或者说是他刚才的梦。陈娅听得头皮发麻，急忙拉着姜旭川离开湖边。

她顺了顺完全紊乱的气息，道，

“你的意思是，你刚才回到了我们先前所在的时空，然后一直落水、复活，最后你回到了槐树林才结束了循环。”

陈娅又思考了一阵，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等等，不对，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这如果只是一个循环，那湖里应该只有一具尸体。”

姜旭川震惊地看着陈娅，两人四目相对，他们显然已经知晓了答案。

“所以，我们现在所在的时空，是梦境重叠的产物。也就是说，不同时空的我全部都死在了湖里，然后现在的我打破规则走了出来，和你一起坐在桥边的人就是每一个平行时空里打破规则的我。”

“虽然荒谬，可是，事实应当如此。”

陈娅和姜旭川捋清了思路，然后一起走进了不断涌出刺骨寒风的槐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