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冰继续说道:“我自幼笃学不倦,曾经立下誓言,此生必要破境入道,成为一名“真儒”。但就在我十五岁获得府试第一之后,偶遇一位前辈奇人,意外得知,乌阳镇乃是一方‘斩龙地’……”
“斩龙地?”王真聚精会神,嘴里轻轻重复一遍。这个词语,他第一次听到。
“斩龙,并非是指屠杀真龙,而是斩断了气运与机缘。简单来讲,有人用大神通封禁镇压了乌阳镇,凡是出生在这里的人,只能永远做凡人,无法成为修士。就连这方土地上的草木野兽,也不能吸收天地日月精气,没有成精化妖的可能……”
“那位前辈自知失言,原本不欲继续多说,在我苦苦恳求之下,终于告诉我,‘斩龙地’事关帝王秘辛和天下格局,除非大秦皇帝钦旨,由儒家圣人出手,否则无人能够破解。”
气运,机缘,大神通,封禁镇压,帝王秘辛,天下格局,大秦皇帝,儒家圣人……
孔冰一番话,已经超出了王真的见识,令他一时难以消化。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自家先生会放下科举,前往龙原府韩家做了一名“抄书人”。唉!读书人之所以烦恼,只因知道的太多了!
孔冰似乎猜到王真心中所想,继续说道:“对我而言,如若不能成为‘真儒’,即使取得科举功名,终究不过是窑头土坯、冢中枯骨。龙原韩氏,传说其先祖是一位大神通仙道修士,而且在一千年前出过文宗大儒,家族绵延昌盛,是真正底蕴深厚的世家。我在韩家抄书十年,虽说没有得到破解封禁的办法,但却推断出一件事——乌阳镇成为‘斩龙地’,十有八九与乌阳乡公府有关。”
乌阳乡公府?王真心中有所恍然。
乌阳镇北靠草木荫蓊、泉流万千的万泉山,南临亘古长流的清澜河。在大秦帝国西北边陲,荒凉贫瘠的黄土地上,像这般山水秀丽的地方并不多见。乌阳镇向东七十里,就是大秦帝国灵州郡龙原府苍松县。乌阳镇属于苍松县地界,但并不在苍松县治下,这方圆四十里,连同整个万泉山,都是乌阳乡公的封地。
仔细想想,乌阳镇的确奇怪,山清水秀,人们生活太平,可是三百年来,连个举人都没出过,也从未诞生过其他建功立业的人物。那么大一座万泉山,虽然也有狼虫虎豹,却从来没有关于山精木怪的传言。
那座存在了三百年的乌阳乡公府,也不正常。这一代乌阳乡公,除了四时之祭,平日深居简出,府中大小事务,皆由长史辛不疑掌理。辛不疑从未做过压榨盘剥的坏事,但也从来不做扶危助困的好事,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那位俊俏的小公爷倒是神态和善,时常前往万泉山打猎,却从来不与外人结交来往。在乌阳镇人们的眼里,乌阳乡公府很神秘,甚至从来没有传闻……
“如今我虽已经残废,而且被韩家斩断了子午经脉……甚至有可能彻底绝了灵枢九脉,但是……我要成为‘真儒’的志向,却从未改变过。”轮椅上,孔冰面色平静,消瘦的身躯坐得笔直。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真正的儒家精神。王真静静聆听,神色崇敬。
“这些年,我悉心教导你,只有一个目的——你,王真,替我完成这个心愿,解除乌阳镇的封禁,成为一名儒道大修士!”孔冰凝视王真。
王真起身,缓缓跪倒在孔冰面前,“我王真立下重誓,此生必为先生完成心愿,解除乌阳镇的封禁,成为一名儒道大修士!”
孔冰坦然受了王真一拜,微笑颔首。
还有一句誓言,王真没有说出口,只在心中默念了三遍:“我定要医好先生的双腿和经脉,让先生成为一名儒道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