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阵内安静下来,许久没有人说话。
由此灵隽大概知道对方的态度了他们已经毁灭尽在旦夕,却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渐渐麻木,以致于到了现在,根本不愿将希望寄托在她这个很大可能会变成敌人的人身上。
他们已经挣扎了太久,到现在斗志消磨殆尽,并不愿意再承受一次满怀希望而希望最终又化作绝望的痛苦,倒不如就这样。
“真是无趣。”
灵隽微微摇头,但也没有多作评价,毕竟她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些人不愿意帮忙,正是说明除了将错就错将她封印于此,他们没有任何辖制她的手段,连天道誓愿都不保险呃,或许太玄神朝的世界并没有这种设定?
总之,灵隽只能另寻出路。
沉思之中,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不知过去多久,久到灵隽在毫无头绪中渐渐迷失,胡思乱想,也没有再听见那些亡魂再发出任何声音。
忽而,一阵奇特的嗡鸣声响起,灵隽猛然惊醒,却无法辨明声音的来处,只感觉这应是剑鸣之声。
剑鸣之声长短不一,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好的收音机,置身其中,她从疑惑变得惊疑不定,只因这声音听久了令人神魂动荡,飘飘然迷失所有感知,不知归处。
恍惚中,灵隽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璀璨星河之中,冰冷的水中荡漾着星子的幽光,四野俱是一片漆黑,她随波逐流,不知究竟要去往何方。
如是不知多久,她又来到一处无边云海,高大华美的云楼没入更高处的云烟之中,来往之人皆衣着华丽仙气飘飘,气息亦强大得令人战栗,但都看不清面容。她站在云上,却无一人投来视线,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须臾,场景又是一变,她落入无尽深渊,地火寒风扑面而来,一个个鬼影匆匆掠过,似乎急着去做什么事情。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是鬼影的一员,也在赶往不知名的终点。
灵隽不知自己究竟经历了多少次山河变幻,若非一开始就保持了足够的警惕,将所有神魂力量凝炼成近似于道种源星的存在,恐怕她早已迷失自我,再也无法逃脱这不知名的陷阱。
正因被保护在神魂内核深处的一缕灵魂仍保持着清醒,所以她才能感受到外围神魂被无声无息地层层侵蚀距离她仅剩的藏身之地,也已不远了。
“幻象,又或是”
灵魂的虚弱让思维愈发迟滞,灵隽疯狂思考,但想着想着竟会神思散漫,不知不觉就纠结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疑惑,忘了此时身处险境。
“不对,不对!”
灵隽极力收束飘远的神思,她隐约摸到了些门道,这不是单纯的幻象,这是是什么?是什么?
场景又一次变幻,她跌入宇宙的缝隙之中,时空在此扭曲,灵魂却得以脱离存在飘然于外,冷眼看着如末日般的光怪陆离。
灵隽恍然大悟!
这不是幻象,而是源自她内心深处的恐惧玄明剑是天下至强至刚之物,欲令其毁灭,最简单有效的办法自然是从内部瓦解,唯有她自己的恐惧能让自己无声泯灭!
心灵恐惧
灵隽扪心自问,“我恐惧前路茫茫,不知归途恐惧被否认自我的存在,被抹去存在的痕迹恐惧天地之大,我独渺渺”
但这些都太过具体,也太过片面,而我真正的恐惧究竟是什么?
恐惧之水没过头顶,灵隽仿佛一个溺水之人,落入深邃黑暗的未知之中。阳光穿透水幕照在身上,却也因此不幸失去了所有的温度,于是拉着她往上的手也渐渐冷却,被同化成了一样的恐惧,由拉变成推,让她更快地坠落
“我要死了吗?”
这似乎也并不意外。
没有永恒的存在,万物皆有终焉,她也不必太过不甘,至少已经反抗过,挣扎过,更存在过。
所有恐惧都源自于无能为力,所有人都生活在恐惧的包围之中,而她已经在无能为力的苦海之中挣扎太久,至今未见彼岸。
可真就这么结束了吗?
弥留之际的恍惚之中,灵隽下意识地伸出手,抓向上方模糊的最后一缕阳光,仿佛要将命运抓在手中。
光是无法被抓住的,正如希望,正如命运。
但倘若将自己化身为光,为希望,为命运,也就能将抓不住的光、希望与命运融入己身,这似乎便间接抓住了它们。
灵隽的手上散发出一缕幽幽冷光,与她想抓住的光融为一体,她这一刻她似有所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讶色转瞬即逝,留下的只剩明悟与无畏。
她浑身上下都开始散发光芒,渐渐整个人的轮廓都在光中溶解消逝,再没有她与光的区别。
光仍在蔓延,恐惧之水中的黑暗被驱散,明亮清澈,与天穹上落下的光交融为一,浑然天成。
未知、恐惧、希望、绝望、命运
它们无形无相,却又无处不在,时刻在你的耳边诡秘低语它们究竟是什么?
是“我”。
倘若这世界有神灵,万物有命运,那神灵是我,命运是我,我就是我。
冷漠的光芒在此时璀璨到了巅峰,强烈刺目如宇宙爆炸世界湮灭,一瞬间明亮成了无边黑暗。
光芒渐消,只剩黑暗。
灵隽睁开眼眸,她仿佛还是过去的她,但很多事情都已改变了,那些曾纠缠着欲拉她下地狱的锁链再也无法束缚她,她获得了无边的自由。
“这就是合道的感受吗?”
不需要战胜恐惧,不需要超越巅峰,不需要掌控命运,而只是要充分地认识你自己,做你自己,当你明白“我”即真实世界方是虚妄,当你热爱“我”接受“我”却又能毫不犹豫地放弃“我”杀死“我”,当你理解世界触碰世界接受世界,当你承认世界与我本为一体,道便也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