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越来越近了,施成江终于还是没了与父亲对视的勇气,他埋下头,脑袋上脏兮兮的头发干枯得发黄,像极了倒扣过来的麻雀窝,乌中掺杂着枯黄,上面附着稀碎的杂草。父亲停在他面前,盯着他。
“大。”施成江抬起脸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嗯。”父亲依然盯着他。
“大……我……我没……有钱,没带回来钱。”
“嗯。”
“二狗……他……”
“唉,二狗……二狗是个可怜的娃儿。这亲事都给他说合适了,现在这个样子了,你张四大,唉……”父亲看着施成江身后的乌青的山顶,继续说道“钱,没带回来就没带回来吧,女娃子也可以慢慢再寻,人活着还是好的。”
施成江看着父亲,舔了舔满是干皮的嘴唇,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回去吧,你妈……她在屋里头忙活着嘞……你这次回来没有跟二狗一道也是你的运气。”后面这句父亲刻意压低了声音。
刹那间,施成江觉得自己的腿像那栓羊木桩子一样被钉在了田头,“没有跟二狗一道是你的运气”,脑子里轰隆隆的塞满了父亲的这句话,脑瓜子被它涨得生疼,又似乎像一块巨石压在自己身上,朝着胸口挤下去,直到把自己碾碎。
“回去吧。”父亲说完径直走了。
施成江努力地把那两条栓羊木桩似的腿从地上拔了起来,迈开了第一步,他抬起自己的脏手挠了挠那丛鸟窝,薅下来半截枯草,甩了甩脑袋,似乎要把脑袋里什么东西甩出来一样,一边甩一边挪着步子朝家走去。
施成江的母亲看到儿子回来,自然是兴奋的,随即又是心疼的,谁不心疼孩子呢,这一出去一年半载的也见不到个人,虽然什么营生也没讨回来,但总算是活着回来了。只是现在这个样子,女娃子怕是也不好寻,什么时候才能成个家呀。施成川见哥哥没有带好东西回来,有些失落,但还是围着哥哥,想让他讲讲外面的世界,可是哥哥不愿意,不愿意告诉他自己去了哪里,不愿告诉他为什么回来,哥哥变得更加不喜欢说话了,施成川又委屈了。弟弟施成海凑过来要和他一起玩儿,施成川正憋屈,推了一把,一个踉跄,施成海就倒在了草垛里,哇哇地哭起来,施成江听着烦躁,没有理会两个弟弟,直接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