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根布条又被李汗青割开了叉。
还有门道?
众人一怔,却见李汗青已经蹲下身子,拿起一根布条往自己的腿脚上缠去了。
“嗯……”
李汗青神情专注地绑着,又念叨了起来,“自下而上……交叉缠绕……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
不多时,李汗青便缠好了,站起身来试着走了两步,这才展颜一笑,“不错!不错……就是这么绑的!”
“呃……”
姚兴霸听得一愣,“汗青……你以前没有打过?”
既然你以前都没打过,又怎么会知道打绑腿真有用?
“没有啊!”
李汗青自然知道姚兴霸的意思,却是神色坦然,“不过,我却知道打上绑腿肯定会有用的!你要是不信,也可以打一个嘛!”
说着,李汗青又蹲下身去,拿起剩下的那根布条绑起了另一条腿脚。
“当然有用了!”
姚兴霸还在犹豫,一个看着就有些机灵劲儿的溃兵却已神色一动,欣喜地叫了起来,“不说其他,就这么一绑,腿脚肯定就要暖和许多,而且……”
“那你还不快给自己也打一个?”
闻言,李汗青一抬头,笑呵呵地打断了那溃兵的话,指了指面前那顶已经被割掉了一块的帐篷,“布就这么多,手慢的可就打不成了啊!”
“对!”
那溃兵连忙拔出了佩刀,直奔那帐篷去了,“我得打一个!”
“我也打一个……”
见状,其他几个溃兵也纷纷拔出佩刀冲了上去,“我也打……我也打……”
一顶帐篷能住十多个人能,很有些布料的,可是,很快便被闻讯而来的兄弟瓜分完了。
陆沉听得动静,也过来了,看了看众人已经打好的绑腿,一咬牙,“薛亢,再拿几顶帐篷出来,让兄弟们都打上绑腿……”
帐篷是为了宿营,而且只要不下雨,没有帐篷也能捱过去,而打绑腿是为了赶路,孰轻孰重,自然不言而喻。
天色大亮,左骁卫残部四十六人,外加汇聚而来的溃军六百多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了营地,踏上了白雪茫茫的草原,一路向南。
除了几个腿上有伤的兄弟,所有人都打上了绑腿,就连姚仲义陆沉等人也不例外。
在这白雪茫茫的漠北草原上,天知道负重而行的战马又能走多远呢?
“吭哧……吭哧……”
大雪初晴,旭日东升,阳光和雪光交相辉映,美得让人心旷神怡,众将士跋涉在雪地里,虽然有些艰难,却也还算顺遂,一时间倒被美丽的雪景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从木城到北俱城,再到此地,一路走来,李汗青已经见过了万里雪飘,如今又看到了千里冰封的无垠草原,一时间只觉豁然开朗,心底有豪情在慢慢滋生。
贼老天,你把老子整到这乱世之中又如何?
老子一刀在手,不也活着从血雨纷飞的厮杀中走了出来?
天高地阔,我李汗青何处去不得!
“你要叫我来啊……”
丝丝豪情在心底聚集、激荡,喷薄欲出,李汗青随口便哼了起来,“谁他么不敢来呀/哪个犊子才不敢来啊……”
调子是他偶尔听过的一首小调,词儿是他有感而发的心里话。
“李大哥,”
突然,一旁的兄弟扭头望向了李汗青,用积雪擦得通红的年轻脸庞上满是好奇,“你唱的是哪里的歌?唱得很好呢!”
“呃……”
李汗青老脸一热,尴尬地笑了笑,“瞎唱的……”
就老子这五音不全的嗓子,能唱得好?
你好意思夸,老子还不好意思接呢!
“瞎唱的也有味道!”
策马走在队伍外面的侯近山笑呵呵地打断了李汗青,声音一扬,“汗青兄弟,唱大些,让兄弟们都听听……真地很好听呢!”
娘的!
老子仗都打了,还会怕唱歌?
“要得!”
李汗青一咬牙,扯开嗓子就嚎了起来,“你要叫我来啊/谁他么不敢来呀/哪个犊子才不敢来啊……”
李汗青嗓音粗犷,此时唱来虽不优美,却也蕴涵着一种别样的味道,听得众人纷纷叫起好来。
“蛮子的箭又快呀/”
也不理会众人的叫好声,李汗青只顾继续扯着嗓子往下唱,“蛮子的刀又弯啊/老子一怒也拔刀呀/杀得蛮子哇哇叫啊……”
“好!好……”
喝彩声此起比伏,还有人扯着嗓子唱了起来,“老子一怒也拔刀呀/杀得蛮子哇哇叫啊……杀得蛮子哇哇叫啊……”
“呵呵……”
听得后方飘来的歌声,和姚兴霸共乘一骑的姚仲义扭头望着一旁的陆沉,“陆校尉,你觉得这歌怎么样?”
“嗯……”
陆沉稍一沉吟,突然一拍大腿,“好!甚好!文有雅俗之分,词曲亦然……此歌旋律流畅,词意通俗达,正适合我辈行伍中人传唱!”
“嗯。”
闻言,姚仲义笑着点了点头,“此言甚是!更难得的是……此歌所表达的意愿十分应景切呐!”
众将士新败,一路逃亡吃尽了北蛮铁骑的苦头,自然对蛮子恨之入骨,唱到那句“老子一怒也拔刀呀/杀得蛮子哇哇叫啊”之时,多少都能将心中的郁闷之情宣泄一些出来。
于是,在后面的路上,队伍所过之处便有那一唱一和的鬼哭狼嚎之音在四周的旷野上飘荡。
“你要叫我来啊……”
“谁他么不敢来呀/哪个犊子才不敢来啊……”
“蛮子的箭又快呀/蛮子的刀又寒啊……”
“老子一怒也拔刀呀/杀得蛮子哇哇叫啊……”
或许是因为这首歌,又或许是因为打了绑腿的缘故,一路行来,虽然天寒雪厚,路途艰辛,却没有一个人叫过苦。
冬日的昼步履匆匆,不知不觉间,夜已悄然降临。
夜空无月,唯有点点繁星,朦胧的星光洒落,无垠的草原上也泛起了朦胧的雪光。
“吭哧……吭哧……”
借着雪光,众将士依旧咬着牙在雪地里艰难地跋涉着,一个个步履维艰,队伍散乱,想来也都是强弩之末了。
“都尉,”
陆沉驻马道旁,回头望着散乱的队伍,不禁有些担忧,“要不……我们还是找地方过夜吧?”
“嗯……”
姚兴霸驻马立于陆沉身侧,姚仲义便坐在他身后,依旧裹着毡毯,脸色煞白、嘴唇乌紫,也正皱眉望着那散乱的队伍,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去安排吧……”
“啪哒啪哒……”
姚仲义话音未落,一骑匆匆自自东南方向狂奔而来,马上斥候远远地便精神振奋地高声汇报着,“报……东南五里有座城池……灯火通明……”
“是铁木城!”
那骑士话音未落,队伍便响起了一阵欢呼声,“一定是铁木城……哈哈……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