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汗青倒觉得这样挺好的。
要不然,像他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又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薛涛却没有再说话,加快脚步,埋头往前跑去了,只余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在李汗青视线里摇曳生姿!
这也……太娘了点吧!
望着薛涛的背影,李汗青暗自感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要追上去。
“原地休整……”
就在此时,休整的命令被人口口相传,自前队迅速地传了下来,“原地休整……原地休整……”
“呼……”
李汗青脚步一顿,停了下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调整着略有些急促的呼吸。
“狗日的,原来雪后的草原这么美啊!”
前面隐约飘来了赞叹之声,让李汗青不自觉地抬了起头,举目远眺。
大雪初晴,碧空如洗,辽阔高远,阳光下,白雪皑皑的草原奕奕生辉,静谧而圣洁。
一时间,李汗青竟看得失了神。
这才是男人该拥有的世界!
男人的世界就该如此天高地阔!
这一刻,连日来的憋屈、惊惧、忧虑统统消失无踪,李汗青的心中只余缕缕豪情在激荡。
我来了!
我看见了!
我李汗青必将在这天高地阔的新世界里一飞冲天,展翅翱翔!
什么烽火狼烟,什么尸山血海,什么生死一线……统统都不可怕了,这一刻,李汗青只觉不虚此行!
“你要叫我来呀……”
李汗青突然想起了偶然听过的一支民间小调,便情不自禁地哼了起来,“谁他么不敢来啊/那个犊子才不敢来呀/蛮子的箭又快啊/蛮子的刀又寒呐/老子一怒也拔刀呀/杀得蛮子哇哇叫啊……”
本就是一支民间小调,自然不会有多么地优雅动听的旋律,却也更加灵活跳脱,即便李汗青把歌词胡乱一篡改,哼唱起来依旧朗朗上口,十分流畅。
“好!唱得好……”
李汗青一遍哼完,突然就听得身侧突然响起了喝彩声,连忙扭头望去,却见苟富贵和王东壁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薛涛和韩庭虎就跟在他们身后,也都满脸含笑地望着自己。
“呵呵……”
李汗青连忙干笑一声,“见笑了,见笑了!我这……瞎哼的!”
“瞎哼的也很有味道!”
苟富贵笑容不减,“汗青兄弟,能不能唱大些,让兄弟们都听听?”
“当然没问题啊!”
刀光箭雨都冲过来了,李汗青怎会在此时怯了场,爽朗一笑,便扯开嗓子唱了起来,“你要叫我来呀/谁他么不敢来啊/哪个犊子才不敢来呀……”
李汗青幼时也是个性子跳脱的孩子,也喜欢捡一些歌儿曲儿唱,只是后来渐渐地被淹没在了书山题海里,就变得沉默寡言了,那歌喉自然不会发育得多优美,此时扯开嗓子一唱就有些鬼哭狼嚎的味道了,但旋律还算流畅,隐约还有种粗犷豪放的味道,倒也赢得了不少喝彩声。
“你要叫我来呀……”
李汗青一遍唱完,就有人学会了,还扯着嗓子唱开了,“谁他么不敢来啊……”
“哪个犊子才不敢来呀……”
随即,附和声四起,都是些粗犷豪放的行伍燥汉子,哪会扭扭捏捏地装小媳妇儿,一个个只顾扯开嗓子嚎,气氛倒也热烈,歌声更是响亮,“蛮子的箭又快啊/蛮子的刀又寒呐/老子一怒也拔刀呀/杀得蛮子哇哇叫啊……”
唱到最后,那歌声竟嘹亮得很有点山呼海啸的味道了。
“你要叫我来啊……”
众人唱完一遍,竟然又开始唱起了第二遍,“谁他么不敢来呀/哪个犊子才不敢来啊……”
一时间,嘹亮的歌声冲天而起,在白雪皑皑的寂静旷野上四散飘荡,余音缭绕,经久不散!
“庭柱啊,”
前队,姚仲义盘腿坐在路边的毡毯上,听着那嘹亮的歌声,苍白疲惫的脸庞上悄然泛起了一丝笑意,“你觉得这歌如何?”
“好!”
坐在姚仲义身旁的陆沉也笑了,“诗词文章有雅俗之分,歌谣曲艺亦然,但这雅俗却非评判诗词文章和歌谣曲艺高下的标准!”
说着,陆沉顿了顿,“此歌显然是在我大黎某地传唱的民谣,旋律算不得优美,却也流畅,比之朝廷雅言曲艺更通俗易懂,也更适合在军中传唱!”
“嗯,”
坐在一旁的张将军也笑着附和起来,“更难得的是,此歌唱得应情应景……”
一路溃败,这六百多号兄弟谁不憋屈,谁不想“杀得蛮子哇哇叫”?
难怪众人每唱到最后一句时都会声嘶力竭地吼出来了!
休整一刻钟,众人倒有大半时间用来唱歌了,余下的时间便匆匆地啃了些干粮。
再次开拔,雪依旧很厚,路依旧很长,但是,队伍的士气明显高了几分,不时有说笑声在队伍里响起,当然还有那鬼哭狼嚎般的歌声。
漠北的冬,太阳脚步匆匆,早早地便躲回西天的云海里去了。
暮色渐沉,队伍寻了座小山头安营扎寨了,营地建在小山头的东南侧。
漠北的冬,风总是从西北方向吹过来。
如今,六百步军已经被重新组织起来,设立岗哨、安营扎寨、生篝火、挖土坑……倒比左骁卫的兄弟们更熟稔。
十月初的夜空,无月,只有繁星点点,灿烂的星光洒落,辽阔的草原上有朦胧的雪光泛起。
在那朦胧的雪光之中,一堆堆昏黄的火光显得格外明亮,异常温暖。
“咕噜……咕噜……”
马肉汤在一口口大铁锅里翻滚着,浓香四溢。
“吭哧……吭哧……”
众将士却还在营地里挖着坑,今夜,土坑要挖到三尺深,一来可以睡觉,二来可以用来当做陷马坑。
没有栅栏、没有鹿砦拒马、也没有长枪盾墙,陷马坑便是用来阻止骑兵冲锋的唯一手段了。
“他娘的,就是有把锄头使使也好啊……”
“你他娘的尽说废话,老子还想找把铁锹使使呢……”
没有锄头,更没有铁锹,只能用斩马刀凿坑,营地东南角一座尺余深的土坑里,两个士卒叫起了苦。
“就你们事儿多!”
旁边一个领头摸样的中年汉子有些不悦了,“还想不想吃肉了?赶紧给老子挖!”
说着,他又将手中的佩刀狠狠地朝地面戳去。
“嘭……”
刀尖猛地戳进地面,却听得一声闷响,差点被弹了回来。
“嘿嘿……”
先前被骂的一个士卒幸灾乐祸,“队长,你肯定挖到宝贝了!”
“有个卵的宝贝!”
那中年汉子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便蹲下身子扒开浮土查看了起来,随即就皱起了眉头,“全是他娘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