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汗青成了左骁卫的兵,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
一来,他无法拒绝陆沉的安排;二来,他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
太阳早早地坠入了西天的云海,气温陡地下降了不少,丝丝晚风钻进帐篷,很有些凉了。
这就是漠北的秋。
太阳出来时热烘烘地能让人流汗,但,太阳落下之后又凉嗖嗖地好似已经入了冬。
帐篷里,赌局还在继续,闹嚷嚷的一片,李汗青独自窝在角落里的毡毯上,闭目想着心事。
“唉……”
想了半天,思绪纷扰,李汗青悠悠地叹了口气。
就当这是一场宿命的旅程吧!
年少时,李汗青并不信命,总以为人定胜天,只要努力拼搏就能逆天改命。
后来,见过了太多人,经历了太多事,李汗青慢慢地便开始想信宿命了。
冥冥之中,每个人都被安排了一条路,只有踏上了那条路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才能活得畅快洒脱。
冥冥之中,每个人都该有一场宿命的旅程,只有开启了那场旅程,才能摆脱平淡而枯燥的庸碌人生。
如今,遭遇了那场诡异的迷雾,鬼使神差地到了这个世界,这让他隐约中有种直觉:这就是老子的宿命之旅!
“大哥……”
就在此时,薛亢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呃……”
李汗青连忙翻身坐了起来,笑呵呵地望向了薛亢,“薛亢兄弟来了。”
对这个能吟出“我辈男儿真豪杰,功名只向马上取”的少年郎,李汗青还是很有好感的。
“呵呵……”
薛亢一屁股坐在李汗青身旁,抬手指了指正围着骰子吆五喝六的猴子等人,“大哥,你也别太在意。”
显然,薛亢以为李汗青刚刚是因为这些正在赌钱的袍泽而叹气,便笑着解释起来,“我们左骁卫的兄弟大多都是来自富庶繁华之地的世家子弟,或多或少都有些恶习,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上了战场,多少总要有些赌徒的脾性嘛!要是连几个钱都不敢赌,又怎敢去战场上和敌人搏命呢?”
“这……也是!”
李汗青一愣,想不到薛亢竟找了这么个理由出来,倒也觉得这话还真有些道理。
如果一支部队里的士卒全都是好好先生,只怕这样的部队也不会有多强的战斗力。
“狗日的,又输了!”
突然,猴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有些懊恼地朝众人摆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都收了。天快黑了,去把篝火烧起来!”
说罢,猴子大步流星地朝李汗青走了过来,笑容有些赧然,“汗青兄弟……我们吵着你休息了吧?”
“没,”
李汗青连忙站了起来,“侯大哥……你客气了。”
猴子,姓侯名近山,正是李汗青的顶头上司——左骁卫第三团第一都第二队队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李汗青自然不敢怠慢了他。
“那就好!”
猴子呵呵一笑,大手一招,“走,咱到外面烤火去!”
说着,猴子当先一转身朝帐篷外走去,骂骂咧咧,“这狗日的天儿……怕是快下雪了!”
“狗日的乌鸦嘴!”
猴子话音刚落,陆罡的声音便在外面响了起来,“你就指望吧!要真下了雪,老子就让你一个人去城门口扫雪!”
“呵呵……”
猴子缩了缩脖子,满脸陪笑地迎了出去,“都头,这下不下雪有老天爷管着呢,哪能卑职说下就下啊?呀……校尉大人和何都头也在啊!我就说嘛,薛亢那小子怎么会在我们的帐篷里呢!”
帐篷外,一堆堆篝火已经蹿起了火苗,在靠近李汗青他们帐篷的火堆旁,十多个汉子已经盘腿坐好,罗罡、陆沉赫然在列,在陆沉另一侧还坐着一个好似一堆小肉山般的壮硕大汉,想来就是那位何都头了。
“校尉大人……”
跟在猴子后面的李汗青连忙跟上两步,就要抱拳行礼,却被陆沉一摆手止住了。
“汗青是吧?”
陆沉笑呵呵地望着李汗青,赞了声,“好名字!往后就是自家兄弟了,不要搞得太生分……坐!”
“校尉大人说得对!”
闻言,刚坐下的猴子连忙附和一声,往一旁挤了挤给李汗青和薛亢让出一块空地来,“都是快意恩仇的厮杀汉,千万别学那些喜欢打躬作揖的老学究!”
闻言,李汗青不再言语,挨着猴子坐了下去。
不多时,篝火熊熊地烧了起来,一口大铁锅便被挂到了火堆上的铁架上,随即,有人开始加水,有人开始加剁好的肉块和不知名的豆子。
左骁卫的伙食挺好啊!
李汗青自从遇到那场迷雾后便只嚼了些生麦粒,见马上就有肉汤喝,不禁咽了咽口水,有些期待。
“唉……”
那好似肉山般的何都头却望着大铁锅轻轻地叹了口气,“今天又损失了两支辎重队,前线怕是有好些兄弟要挨饿了!”
闻言,众人神色一黯,四周的谈笑声噶然而止。
“他娘的!”
突然,罗罡愤愤地一拳砸在了地上,“如果不把补给线上这群蛮子骑兵都剿完,这仗就没法打下去了!”
“咋剿?”
众人依旧沉默,陆沉摇头苦笑,“六天了……我们左骁卫一千多号兄弟都快把马腿给跑断了,亏吃了不少……可曾成功地剿灭过一伙蛮子骑兵?”
“是啊!”
何都头也有些无奈,“哪个不想尽快地把狗日的剿了?可是,狗日的来去如风又熟悉地形……难整呐!”
“那个……”
李汗青一直在静静地听着,突然犹豫着插了一句,“可不可以……把他们引出来?来个……”
李汗青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请君入瓮”这个词儿,只得换了个说法,“就像捕猎那样……”
“好!”
李汗青话音未落,罗罡便猛地一拍大腿,“这个主意好!”
说罢,罗罡便扭头望向了陆沉,目光炯炯。
“难!”
陆沉却摇了摇头,“这些北蛮骑兵来去如风,时分时合,想来都是北蛮精锐,想要诱杀他们……人少了根本办不到,人多了又会打草惊蛇。”
“难不难的也要试试!”
陆沉话音刚落,罗罡便愤愤地顶了回去,“难道那姚大棒槌的法子就不难?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跑断了腿,卵也没有……”
“罗罡!”
陆沉突然声音一沉打断了陆罡,“那是我们的上官——大黎朝的骑都尉!”
“老子知道!”
罗罡却是大眼一瞪,丝毫不怂,“他是骑都尉,那又怎么了?若不是他……”
“开饭!开饭……”
见气氛不对,何都头连忙站起身来,伸手就揭开了锅盖,笑呵呵地大声招呼了起来,“兄弟们,拿碗筷来,先喝口热汤……狗日的,真香!”
肉块和豆子在大铁锅里翻滚,肉汤咕噜……的确很香!
肉汤就饼,李汗青直吃得大汗淋漓。
因为前面的谈话把气氛搞得有些僵,众人吃完饭便匆匆散去,各自回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