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聪明。你叫什么名字?”
“幸颜。”
“怎么写?”
“幸得意中人,颜鬓老不孤。”
“……李柏春的诗?”
幸颜点点头。
“还是个读过书的,怪不得这么机灵。”沈笙做作地拍了拍手。“那你知道三天后该怎么做?”
“我知道。”
沈笙突然沉默,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她双眼发红,脸颊左右不对称,左边肿得发紫。讲话时牙齿里还有盈盈的血迹,身上到处都是灰尘,总之要是她沈笙变成这模样,定觉十分难堪。
但幸颜不同,她镇定自若,睁着眼睛像闭眼一样淡然……不知为何,沈笙有一种自己被看透的窘迫,然而她确实多虑了。
幸颜此时身心异处,她淡然不过因为她无法表达出对幸梄的担忧,她感觉自己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在不安的涌动,她在压抑着它们,怕它们随时喷发,她从未这样怕过,如果幸梄出了什么事,她也活不下去。
“喂。”沈笙试图引起她的注意。“你想不想知道那个男的现在怎么样了?”
果不其然,幸颜闻言马上颤抖了起来,连嘴巴都在哆嗦。
“哇!他是你什么人啊,这么激动。”沈笙笑道。“情人吗?”
“他到底怎么样了?”幸颜急道。
“放心吧,你的这位情人呢,是不会死的。不过呢你得受点儿小委屈了。”
“什么?”
“哼。他来威胁我的时候,我往他怀里悄悄放了一块玉佩,那块玉佩与胡骞戴的一模一样,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就说不清,干爹也就更相信我了。”沈笙得意。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幸颜对此并不介意,反而更加淡然了。
在听完沈笙的话后,幸颜指了指沈笙身后人,问:“你说这么多,就算不怕我出卖你,为何就不怕你身后的人?”
“你说二虎?”沈笙诧异。“他怎么可能出卖我呢,总之你只需要替我扳倒胡骞这个贱女人,我们就……一笑泯恩仇!”
“我只想他安然无恙!”
“也可以。”沈笙爽快。“只要胡骞死了,整个胡帮都由我做主,我会放你们这对小情人的。我们胡帮都是义字当头,说话算话!”
但愿如此吧……
这天夜里,幸颜抱膝坐在丘镇阴冷潮湿的牢房中,听着狱卒们在无尽的畅谈中喝的酩酊大醉。如豆般的烛光,将他们昏暗的影字打在了墙上,摇摇晃晃。
回想起方才的交谈,让幸颜猜到沈笙与胡骞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否则大可不必以官府的名义来解决。若按律法处置,就算胡金顾念旧情,也无济于事。
沈笙将此事做的十分周密,也十分狠毒。
自她离去后,幸颜就一直在想,沈笙到底是如何提前埋伏好,等他们这一群人踩入她的陷阱的?
这一群人必得是突然出现,对她真正有过威胁,且正好让胡金看到……否则有与她同谋的嫌疑,毕竟她与胡骞内斗许久。
她思量了很久,沈笙能做到未卜先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邻足公子受伤时,成枢去买药之举,暴露了他们。
丘镇六大商号都由胡帮打理,成枢虽然能力不凡,难免会露出马脚……所以就查到了年璐轩,再查到了被收买让他们在宵禁时出城的驻军长,一切顺理成章,剩下的就是埋伏在城外,假装占了下风,等着胡金来救她。
“真是厉害,沈笙……”幸颜在嘴里反复咀嚼着沈笙这两个字,像是这样就可以更了解这个人。
整夜,饥饿与寒冷侵蚀着她,倦意却反而越来越浓,她一边担忧着幸梄,一边慢慢阖上了眼。
三日后。
晨光熹微,辰初一刻,升堂审案。
幸颜被狱卒架到衙门大堂时,恰至辰正时刻。因她作为证人,得证词呈上给县令后才会传召她。
这女牢就在甬道左侧,走完甬道便是仪门。幸颜从未来过县衙,不知竟如此气派。堂前的月台宽敞无一丝灰尘,跨过月台,便是大堂。
这大堂内红柱绿梁,蓝顶黄橼,上面的图案千变万化,令人眼花缭乱,可谓是雕梁画柱,美轮美奂。
再看暖阁头上悬挂一金字牌匾,上书“明镜高悬”,让人心生敬畏。下绘一轮红日,高挂于波澜壮阔的海面,红日旁两只白鹤振翅飞翔,栩栩如生,柔中带刚。
堂中暖阁旁的刀、剑之类的兵器,幸颜也认不全,放在最显眼处的刑具她倒是认得……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伤痕,这是昨日沈笙派人来叫人画上去的。沈笙收买了狱卒,没有例行拷打便直接让她招供,这一点幸颜是意外的,看来沈笙也不算狠毒。
她被狱卒架到跪石旁,狱卒往她的腿上狠狠一踢,她便摔跪到跪石上,疼的她龇牙咧嘴的。
待痛楚过去,她便悄悄抬起肿大的脸,看着暖阁里坐着的人,心想这应该就是丘镇县令——钱雨庄。
公案左边的原告石上站着的是沈笙,右边被告石上的是胡骞。趁着钱雨庄凝神瞧着手上密密麻麻的证词,幸颜偷偷瞥了一眼胡骞。
胡骞看上去,到是比沈笙优雅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