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有些慌乱,但尤德考仍然在盘算着如何可以用一个合理的方式逃离乔布特朗的掌握和监视,安全地回到家中。
尤德考被带到了治安队员们的员工宿舍,
里屋的杂物众多,地上铺满零碎的食物包装盒以及被掐灭的烟头,
垃圾桶里已经堆满了发臭的垃圾,而那些烦人的苍蝇就在那垃圾桶旁嗡嗡地飞着。
从那陈旧的木质地板上能看到那属于年月侵蚀的痕迹,房屋内的角落处高挂着层层积灰的蛛丝网;
整个宿舍给人的感觉就是脏乱与破旧,
显然那些平日忙碌的治安队员们在出勤后都不太在意自己的个人卫生;
倘若有个杂物女仆来对该环境进行日常打扫的话,也不至于会令这里的卫生条件那么差。
这里虽然人员密集,但处于休班状态的治安队队员们对平时居住的环境并不在意,
只是单纯地把这里当成了暂住之地,在休息日的时候还是会回到那安逸的家中。
尤德考跟随队员们在那长廊走着,走到了长廊尾端的房间,
里面有着两张床位,但此时并没有人在此居住;
一张床上随意地摆放着枕头和被子,另外一张干脆就是光秃秃的木板床。
尤德考随手翻了翻那长着霉菌的床褥和沾染着不明液体的床单,看着随行的治安队员无奈地说道,
“这。。。能换一床么?这也没法睡啊?”
随行的队员无奈地摊了摊手,并说道,
“我也没办法,尤德考医生,我们这里的人都慵懒惯了,每个人的床上用品都是休假的时候带回去洗的,所以也没有预备的。您将就将就吧。”
“好吧好吧,那我就睡这吧。”说罢,尤德考便在床上坐下了,并将手中一直提着的纸质公文袋往那床上一丢,里头装的都是他的随身物品。
等那治安队员退出去关上门后,尤德考便打开了公文袋,取出了里头的物件。
今夜又起风了,那锈迹斑斑的窗户外传来了呼啸的风声。
兵兵乓乓,这是窗户被风敲打后的声音。
门外的治安队员们喝着酒,抽着烟,唱着歌。
从门缝中渗入了酒精、烟臭与食物残渣的味道,这股味道与房内那些发霉的被单融合成异样的恶臭。
尤德考此时如坐针毡,真的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内心的焦躁与惶恐放大了杀人后的心虚和愧疚,他只想尽快的逃出这里,逃出乌尔姆之狼的掌心。
尤德考甚至出现了一种感觉,那个灰白头发的男人,说不定就在什么地方用那锋锐的眼光盯着自己,等着自己露出破绽后一扑而上。
尤德考用力的甩一甩头,心想道,
“别想那么多,我就不信乔布特朗不睡觉来盯着我。”
随后便斜靠着闭目养神,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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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的旋涡正在无情地吞噬着乌尔姆市的光辉,人们心中所隐藏所厌恶之物被那无形的旋涡吸引而出,阴冷的环境吞噬着残存的温度,而那秩序即将会被旋涡卷成碎裂的阴霾。
黄衣之王的印记在那缓慢转动着的旋涡中心发亮,吞噬着任何被旋涡吸入的物事。
那些心存光明者被那旋涡中的黑暗扰乱着他们的神经;
堕入黑暗者则义无反顾地投入了这个无形的旋涡,成为了旋涡中的养分,壮大着旋涡的力量。
在这疯狂的伟力前,尤德考发现自己无处藏身,纵使能清楚的感知到那旋涡,却已经无法逃离旋涡中散发的邪异魅力。
那是一种既不可思议又可憎的力量,通过黄衣的力量诱惑着众人,被污染的人会慢慢地变得失魂落魄,失去理智后投身漩涡中被同化。
尤德考明确地感受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吸引力从那黄衣之印中透出,不知不觉已经被卷进了旋涡的中心,无法控制自己的任何行动,就如同那提线木偶一般木然。
在那旋涡的中心,尤德考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与理智都被那旋涡吞噬;
他的身躯被动地蜷缩着,但并非像婴儿那样头部向躯干的方向靠拢,而是反向为之。
膝盖向后弯曲,双手向后握住了向上翘起的脚裸,脑袋处于这个位置的中心,这个姿势刚开始就像一个瑜伽的动作。
随着旋涡的转动,尤德考的皮肤开始了寸寸碎裂,鲜血从那皮下的血管内渗出,体内的骨头已经随着转动而粉碎,原本已经瘦弱的躯体则似乎被无限制的拉长,在空中被扭动的力量扭曲成为了一条前后纠缠的长绳。长绳最后盘踞在那旋涡的黄以之印下,尤德考最后的目光就是凝望那深空旋涡中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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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夜之间,尤德考在这噩梦后苍老了许多。
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头发悄然掉落了好几根,原本不算光滑的皮肤也更为的粗糙暗淡了,种种的迹象都显露着尤德考的生命在梦中损失了不少。
尤德考从睡梦中惊醒,单薄的上衣已经被身上的冷汗渗湿。
窗外的风仍然在吹,那条发霉的被子根本无法抵抗那种阴冷的感觉,那种不受控制的无声恐怖。
哪怕这只是一场梦境,但梦中留下的所有感觉都无比的真实,尤其是生生被扭曲肢体的痛楚是脑海中记的最为清晰的。
尤德考不认为自己疯了,反而认为这是黄衣之主对他的恩赐。
“那一定是我主对我完成了试炼的肯定,代表着我已经成为了他的眷属了。”
尤德考这样安慰着自己,却不知他的脸上依然多出了几道皱纹。
夜深人静的乌尔姆市,只有那些调皮的野猫和老鼠在翻找着垃圾桶里的食物残渣,而停立在灯柱上的小嘴乌鸦用那双红色的眼睛带着戏谑的眼神看着那些老鼠徒劳的觅食。
负责夜巡的治安队员已经换上了整齐的制服,维持着乌尔姆市的秩序和与神秘侧无关的正义。
通过反复的几次深呼吸来调整凌乱的思绪,尤德考知道门外的喧闹早已停息,这已经深夜了。假如继续拖下去,定然会产生变故,只有设法正大光明的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尤德考静悄悄地拉开了门,看到坐在门外的警卫已经因为醉酒而沉沉睡去,地上有着不少的空酒瓶。他避开了那些酒瓶,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无人的走廊上。
尤德考取出了那一盒火柴和香烟,划开了火柴,用那微弱的火苗点燃了嘴中咬着的烟,然后便将那尚未熄灭的火柴和抽了两口的烟丢进了那个堆满杂物的垃圾桶。
那火柴带着微弱的火星蹦到了一个纸质的食物盒上,食物盒的一角被火星点燃,一缕烟从那垃圾桶中冒出,但这仍然不够引起一场骚乱,只有乱起来才能让尤德考能够成功的浑水摸鱼。
等火焰逐渐壮大,尤德考在地上捡起了一瓶治安队员没喝完的利口酒,猛然将里面的酒倒在了燃起的火中,然后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门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
“着火啦!!!!”
原本睡下没多久,身体正疲惫的治安队员们从那睡眠中惊醒,只见走廊中那垃圾桶中一堆火熊熊燃烧,而溅出的火星引燃了木制的地板和地面上的易燃物!
火势眼看着就进入了不可阻挡的趋势,尤德考急急忙忙从那走廊尾端跑了出去,然后就站在了宿舍大楼外的空地中。
看着治安队员在那里忙碌的扑火,尤德考恨不得放声大笑三声,但表情仍然作出了很着急的样子。
谁会知道这么一场精心准备的优秀演出呢?尤德考既是纵火者,也是发现者。
他非常自信地认为,哪怕是乔布特朗也很难在烧毁的痕迹后找出他是幕后元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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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睡眼惺忪的治安队队员们灰头土脸地扑救那大火时,崔斯特涅正从不远处跑向了队员宿舍处。事实上,崔斯特涅与乔布特朗并不住在队员宿舍中,而是住在不远处的队长宿舍中。
当崔斯特涅听到了外头异常的喧嚣后便独自走了出来。
“哎呀,尤德考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崔斯特涅看到了空地处独自站着的尤德考。
尤德考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睡着睡着闻到了焦味,一开门就看到走廊里的垃圾桶烧起来了。然后我大喊一声就逃出来了。”
崔斯特涅闻言说道,“大概情况我明白了,让您在这住着也不是个办法,您先回去您的住所吧。”
崔斯特涅并没有权限可以带着尤德考入住那队长宿舍,所以只能在这情况下出此下策。
尤德考露出了难为情的样子,说道,“那我就回去了,谢谢崔斯特涅队长。”
说罢便朝着自己的住所方向走去了。
崔斯特涅说罢也就投身进去帮忙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