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希尔的两只手都被捆在树桩上,只能吃力地扭转脖子看去。那是一个骑着一匹黑色旅行马的女性。她穿着一身破败的大衣,斜挎一个布包。浑身上下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小袋子,远远瞧去,她的这身打扮有点像药剂师。
“退后,你们的武器对它没有用的!”
那女人大声喊道,不断地催促胯下劣马。
周围的士兵一齐望向哈格姆。哈格姆此刻也有些犹豫,但在极短的时间内,他还是依靠自己的经验与直觉做出的判断。
“所有人散开!”
随着哈格姆的一声令下,那些犹豫不决的士兵开始后撤,他们每个人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恐惧。
这时候只有命令,才能让他们感到些微的安全感。
那怪物还在不断的追赶周围的士兵,从地下捡起昏迷的人往他头部塞。它那迫切的螯爪,仿佛饥饿了数天的人看到了一场大餐一样迅速。
转眼间,原本的三个人类头颅已经翻了数倍,有七八个士兵都葬身在那令人作呕的脓疱之中,从它口中吐出的黑气也越加浓厚,甚至都不能说是气了,应该说是雾,足以蒙蔽视线的黑色大雾。
那骑着旅行马的女性扬鞭跃马,加速跑过克希尔,直冲到那黑雾之中。
即使大家明白这女人了解那怪物,但在见识到那黑雾的厉害之后,所有人还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很快,那人与马的身影就被黑雾吞噬了,大家慌张地伸长脖子想去看黑色浓雾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听见陶罐破碎的声音,马匹痛苦的嘶鸣声,还有一阵阵似人声的嚎叫。
士兵们面面相觑,都对这黑雾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很感兴趣,但也没人敢接近那片浓重的黑雾。
随着那似人声的嚎叫越来越剧烈,那股浓雾也像是活了过来一样愈加激烈。
说它激烈,是因为原本那团雾只是飘在那怪物的附近,但现在这浓雾大有扩散之势,而且是没有目标的四处飘散。
难道是这女人非但没有阻挡住怪物,反而激发怪物野性使它更加猖狂了吗。
克希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仅因为紧张,更是因为那黑气马上就要飘到自己眼前了。
身旁的格鲁克还在低头昏迷着,克希尔倒是有点羡慕他了,反正动弹不得,他这种失去意识的状态还少了恐惧对他的折磨。
随着黑气越来越近,克希尔只有紧绷着嘴用力闭眼,头也拼命地向后仰。
如果他曾经的死党看到他这个表情,他们一定会开玩笑地说他像便秘了一样。
越是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人越容易胡思乱想。克希尔就是这样,脑子里跟跑马灯似的转过好些个或熟悉或陌生的画面。
完了,我怕不是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
死了之后,我能回去吗?
克希尔尽力屏住呼吸,但那一股恶臭还是能一点点地飘进他的鼻孔里。那令人作呕的气味简直和塔给他的药丸一样刺激,刚飘进克希尔嗓子眼里,就呛得他一阵咳嗽。
咳嗽就会不由自主地呼吸,呼吸就会呛进去更多这样的气味,那一瞬间克希尔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会在一阵咳嗽中昏倒在地上,连跑开的机会都没有。
这股黑雾有一种麻醉神经的作用,克希尔感觉到自己四肢酸胀无力,就好像在刚刚把浑身的力气用完了一样。很快,甚至连抬眼皮的动作都做不了。
此时的克希尔面无表情,紧闭双眼,旁人眼中俨然是昏迷了的表现。
但他思维仍是清醒的,只是无法控制肌肉。
他感觉到恐惧正快速地占据他的内心,他想喊叫,想挣扎,想挥动双手向他们示意求救,但这些都做不到。
他以前看科教频道时曾见过,海中有一种剧毒的水母,被这种水母刺伤,人就像是昏迷了一样,不能动弹,也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
但实际上人并没有昏迷,受伤的人大脑十分清醒,只是无法通过神经控制肌肉,那种毒素阻断了神经通道,到最后,这一类人往往是因无法控制呼吸,窒息而死。
此时此刻,克希尔就陷入了这种情况,他将不能控制自己的肌肉,呼吸也会变得越来越困难。
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要在满是空气的荒野上活活窒息。
在这种状况下,唯有听觉还在工作,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一声血肉碎裂的闷响。
随着那声闷响,刚刚还在压迫内心的恐惧感荡然无存。
又过了几分钟,他听见身旁有人在走动,随即,感觉自己嘴巴被人扳开,倒入了一些苦涩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