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希楠躺在榻上,双眼乌青。面如土色。
把那份疼痛掩盖的是大片大片的脱力和发麻。
浑身气力好像是被抽干,四肢不断的发麻,连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浑身像是个刺猬,扎满了针。
每个针孔都在隐隐发痛。
她觉得说话有些费力,面上隐忍,但是那大颗大颗的汗水把榻上的丝席都打湿。
屋子里只有她微微的喘气声,每一下,都透着巨大的痛苦。
不是疼,但是比疼更甚。
让人咬碎了牙都说不出口的麻木无力。
孟湘给她转着针。
看到少女清亮的表情,皱着眉,大口的喘着粗气。
“忍忍吧。”
“不是那么好解的。”
说是忍忍,可是孟湘连自己都不确定,如果此刻被治的是自己,会不会忍过去。
清毒的感觉就是在剐骨,一道一道从骨头上把上面的毒剐下来。
而且此刻她身上还带了两种毒。
碎骨散好解,好清。
忘忧愁很难。
连孟湘自己都只有很小的概率。
他淡淡看了一眼谢希楠。
在巨大的痛苦面前,也是存着有一丝淡然。
轻轻摇了摇头。
这小女娃倒是能和自己治过的一些武将相媲美。
那份隐忍和坚持。
贵在难得。
所有的针都转完了,孟湘用帕子轻轻擦着手。
往日老顽童的表情早已经不见。
谢希楠觉得有些稀奇。
初见这个老人,他便啰啰嗦嗦在自己耳边念叨了好多。
但是在治病的时候全程话倒是不多,严肃专注的仿佛和刚才的不是一个人。
心口又渐渐开始发痛,她猛的喷出一口血。
麻痛更甚。
在意识消逝之前,她还是在想。
若是能穿红衣就好了。
……
“今晚若是能醒,那就是能醒。”
“今晚要是醒不了,就可以去给她买棺材了。”
孟湘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满桌佳肴,非常诱人。
而坐在孟湘对面的奕舒念却没动筷。
“你也不必忧心,我看里面那小美人命硬的很,刚才我治她的时候,啧啧啧。。”
“你是没看到她那个烈性,这好几个时辰,换做别人早鬼哭狼嚎了,她一个字都没说,真是吓人。”
奕舒念目光沉沉,微微扯出一丝那温柔至极的笑
“她向来都是比其他女子烈性些的。”
“但愿这次,她也能化险为夷了。”
孟湘瞟他一眼,不由笑道
“你倒是很惦记她。”
“老夫好几次想来给你看看,你不愿意。”
“这次竟然为了这个小丫头请老夫过来。若你对自己也有这份心,现在又怎么能咳的这样厉害。”
奕舒念笑了笑,那笑容却有一些无可奈何
“我这病本就治不好的。再有那些名贵药材也只是吊着我这命。”
他执起酒壶,给孟湘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杯
“这身体已经行将就木,我现在就盼着最后这些时日好好过着,便是不亏了。”
把白瓷酒盅的浆酿一饮而尽。
“就是对不住我娘了。”
孟湘眸光闪了闪,听到这气恼的扭了下头
“你是跟你娘那脾气一模一样,明明最后奄奄一息了,还不让老夫给她医治,说一些“将死之人不必挽留”这种不着调的话。”
“你现在又一并说这种话,可真是让老夫觉得,你和你娘读了那些年的圣贤书都白读。”
奕舒念微微笑了笑,端着酒盅,习惯性的用葱白的手指摩擦。
“师父不必挂念,娘前辈子过得顺风顺水,后半辈子却坎坷不平,可能也是受够了苦了。”
“她又是个娇娇小姐,每次受些伤都受不住,何况是这么折磨人的病痛,对她来说,可能也是一种解脱了。”
竹林里幽风拂过,带着一些青绿色的竹叶都抖了抖,缓缓旋转而下。
像此刻少年身上的苍凉温柔。
无声又磅礴。
……
谢希楠身处白茫茫的环境。
她有茫然,便往前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