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阴冷潮湿,夹杂着一些沉重气息。
这牢里关的人不多,大多是犯了重错的下人。大多数人都病殃殃的,披头散发,丑陋不堪,眼里露出的皆是死亡和腐朽的味道。
还剩两个台阶没下完就感觉里面的阴风吹的人直打哆嗦。
各种各样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人儿直皱眉头。
彩姨娘用衣袖捂着口鼻,露出一双万种风情的眸。那眸里充满着嫌弃。
“姨娘。。要不我们回去吧。。”云秀有点怕,声音都带着颤抖。
彩姨娘瞪她一眼。
她来这地牢只是一些好奇心驱使。
这四小姐偏做什么事情都不得章法,她也想看看,这次又有什么好景。
牢房里很多犯人都趴在笼子边好奇的看着她们,淫荡污秽的眼神在她们身上流转。
有的甚至吹起了口哨,说着那市斤里下三滥的污言秽语。
彩姨娘俏脸气的通红
却见那少女走的不卑不亢,每一步脚步都迈着沉稳,微微抬着头
仿佛这里已经不是被死亡围绕的地牢,而是那万千金砖砌成的金碧辉煌的宫里。
谢希楠在一间牢房停下步子,里面空空如也。
隔壁躺着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的乞丐。此时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鼾声震天。
这是她曾经呆过的牢房。
她原以为她只要傻下去,谢月乔便不会再来欺她。
从她傻了以后这些事确实消停了一阵,她便以为是自己的父亲真的替自己出了头。
“你是谢家嫡出小姐,以后可莫要再招惹那外院的傻子。”
“以前你们打闹招惹她也就算了,现在她傻了,再去招惹她只会自降身份。”
方氏为谢月乔拢着淡粉色的衣襟,那衣襟上用金线绣了些牡丹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小小的她倚在假山后面。
脚下一溜蚂蚁搬家正一排一排走的火热。
不是她父亲替她出了头,而是大家觉得,招惹傻子自降身份。
却不想自己又是怎么成为的傻子。
小的时候被谢月乔带着那片世家子弟一起欺负不知道反抗
等再能装傻充愣,便还起了手。那么多公子小姐都没拉的住发疯一般的她,是生生把谢月乔身上挠出了一道道血痕。撕下来一片血肉。
后就被方氏关在这间牢房里,那大概是17岁的事情。
牢里的茅草冷的出奇,整整好几天方氏不给她饭吃,她有时候能听见地牢外面似近似远的传来母亲的哭声,她思绪渐远,躺在那地牢的茅草上边奄奄一息,有些事情却也是记不得了。
那隔壁牢房是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地牢里没有白天黑夜,等饿的时候,便只能听那乞丐唱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曲儿入睡。
曲儿并不好听,她却每次都睡得异常香甜。
最后还是多亏了那乞丐从隔壁送来的那块脏兮兮的饼,她才没至于死在这冰冷的地牢里,
恍惚还记得,那乞丐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狼吞虎咽的她,似是再看着什么,半晌便低下头去,似是感叹
“命啊,命啊。”
后来纵云便把她带了出去。
听闻那乞丐以前是个游行僧,十几年前来到谢府,那个时候一位姨娘怀了孕,盼着这一胎能生个男胎。
虽说这个和尚是个僧侣,但是听说这人也并没有一点和尚样,在谢家胡吃海喝,根本没有一点出家人六根清净的模样。
偏那怀了孩子的姨娘对他非常信任,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那时候这乞丐不知道给那姨娘用了什么法,本以为能顺顺利利的生下个男胎,却不想竟流产了。
谢疏从大怒,破口大骂哪里来的坑蒙拐骗之人。便把他压进了地牢。
听说那姨娘小产以后就卷着行礼跑了,那时候府里上上下下忙着找人,倒把这乞丐给忘了。
后来那姨娘怎么也找不到,那女子生的极其貌美,颇得谢疏从宠爱。逃跑之后,谢疏从还失落了好一阵,天天出去喝花酒,这才有后来在青楼里遇到纵云的那一幕
到谢希楠死的时候这乞丐都没被放出来。
她看着角落里的乞丐
这是她的救命恩人,上辈子没来得及报的恩,但愿今世大恩得报。
不过不是现在。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自身也难保。
只能希望自己的恩人可再等等。
她沉了下眸,眸子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被她压下去。
她转身要走,却听后面那乞丐起了身。
“丫头,这都是命啊。”
他还是那副样子,眼神污浊。蓬头垢面。
彩姨娘一脸嫌弃,捂着口鼻
旁边的云秀护住彩姨娘
“你这乞丐怎的乱搭话?”
谢希楠定定的看着牢房里的人,却没有说话。
乞丐没在意那彩姨娘主仆,也对上谢希楠的眼神,却道
“贫道念曾经与你有一面之缘,你也颇得佛缘。所以贫道在此奉劝一句,还不如就此放下执念。”
他双手合十,对谢希楠行了个佛礼。
“成佛吧,丫头。”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见到这个乞丐只当是邋邋遢遢不修边幅的姿态,此刻他双手合十,明明是在这肮脏不堪的地牢里,却让人有一种在庙宇里祭拜的实感。
彩姨娘只觉得有些渗的慌,伸手便想去扯那四小姐离开。
这一看,却不禁有些怔愣。
那面前风华绝艳的少女眼眶发红,秀丽的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周身悲伤如惊涛骇浪,狠狠地压过来,让人喘不开气。
她看见那少女手紧紧攥着,指甲在掌心里生生掐出血来。
彩姨娘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又好像没有看透一般。
半晌,便轻轻跺了步子,眉眼有些低顺,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惜。
“云秀,我们先去前方等着四小姐。”
黄彩衣深深看了那少女两眼,却终究还是不懂。
“她可能有些话,要同这位师父讲。”
云秀早就想走了,这个乞丐让人瘆得慌。谢四小姐感觉也不对,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急忙答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谢希楠呼出一口气,情绪有非常大的波动,走到那牢房门口,握住那栏杆,攥的异常紧
“大师是高僧。”
“那大师可能看见我身上背负的那好几十口孤魂野鬼么?”
“大师渡不了我,这世上也没人能渡了我。”
“上一次见我,您大约也已经看出我的命数。”
“您不救我我不怨你,你只道说一句天命难违我也怨不得你,可是现在我能回来,那便也是天命难违,大师管不得我。”
她狠狠盯着那乞丐,那发红眼中似要划下泪
“你让我成佛?我烧死了好几十口人命,烧死了自己的母亲烧了自己的家,我现在连梦里都是那些人把我撕碎的场景!你竟然让我成佛?”
“我怎么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