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之后,宁小北终于踏上了从广州开往家乡东北春城的火车,火车从出发站广州到目的地春城站要接近38个小时,近乎大半个中国,从大学时期开始独自乘坐火车回家探亲就是每年春节的保留项目。火车缓缓开动,宁小北死死地盯住车窗外,眼睛都不眨一下,彷佛透过火车的车窗可以看到这个曾经极度让他痴迷和留恋的城市—广州,宁小北似乎看到了被称为“小蛮腰”的广州塔、也似乎看到了有中国“近代军事家摇篮”之称的“黄埔军校”,以及位于全市最中心号称寸土寸金的珠江新城。
“北上广深”是如此繁华的都市,珠江边的数不清的霓虹灯可以整夜常明,只为想来珠江夜游的游客们一饱眼福;各处工厂林立,任何不起眼的小村落里面都会隐藏着无数个或多或小的工厂,财富在这里被源源不断地创造出来;这里还有人人都耳熟能详的暴富神话:只有几亩地的本地人,因为拆迁一夜成为千万富翁,因为迷恋赌博再一夜暴穷。一线城市可真是如此地令人迷恋,因为这里拥有着无数的可能。
可是到底是从哪一个瞬间开始,宁小北竟然开始觉得这样的繁华竟然与自己无关的呢?
是看到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为自己而亮的时候?还是遭遇困难而无人可以倾诉的时候呢?还是取得一点微不足道的成就的时候,却不知道和谁来分享的时候呢?就像是中学课本里朱自清在《荷塘月色》里所说的那样“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纵览自己过去的三十年,宁小北发现自己既未曾拥有过财富或者是权力,也未曾好好地去珍惜身边的亲情、友情,很多曾经拥有的美好的人和事在自己不经意间就飘然而逝了,实在是算不上是什么有心人,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最普通的随波逐流的一个未曾长大的小男孩。
宁小北的思绪被车厢里的笑声所打断,原来是卧铺车厢里的另外三个人已经在愉快地聊天了。长途火车的车厢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里可以快速地把原本天南海北不相识的几个人快速的变为朋友,是因为无聊,还是因为获取了隔壁铺的行人的信息会更容易给到自己安全感。
坐在对面小铺的姑娘看上去大学刚刚毕业没多久,这位年轻妹子在大谈和男友的恋爱史,看似埋怨的话语中却带着一丝宠溺,年轻的姑娘在享受恋爱的过程。而坐在姑娘旁边的一位中年女性竟然是一位大学教授。宁小北赶紧正襟危坐,毕业以后,真的很少看到自己的周围出现大学老师、大学教授了,这也是由于宁小北工作之后异常贫瘠的朋友圈所导致的。宁小北不再放任自己的心思,而是凝神去倾听车厢里的对话。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姑娘和大学教授竟然因为南海诸岛的国际争端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教授说自古以来南海诸岛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小姑娘则说是因为海下石油所蕴含的经济利益才有这样的纠纷。两人争执不下,各自引用论点论据,场面愈加火热,宁小北赶紧出来打个圆场“经济和政治是同一样事物的一体两面,难以分割,政治背后会有经济驱动,经济背后则大多会隐藏政治意图。”那位小姑娘和教授的两人对话因为宁小北的加入,变成了三个人的交谈。
详系询问之后,宁小北才知道原来这位大学教授竟然是刚刚从吉林省党校退休,紧接着被珠海一所高校返聘回校教政治课的教授,而另一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年则是刚刚从北京重点高校经济系毕业的学生,难怪两人引经据典,你来我往,一度听的宁小北和车厢里的另一位大哥目瞪口呆。经历了一个小的插曲之后,话题很快再次转变为更加温和的个人生活。宁小北非常想知道退休后的人对于工作的想法,于是特别采访了这位教授。
原来她一年前虽然退休了,但是却不甘于平淡,主动从东北春城来到广东珠海应聘大学教授,而且竟然以55岁的年纪成功从党校的老师转变成为一名大学老师,终身奋斗,终生成长的观念给了宁小北巨大的震撼。
什么样的工作是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真正渴望的呢?好的工作不正是对我们而言有意义有价值,我们愿意一直做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的事情么!
我们的父辈们大多经历过食不果腹的时刻,所以那种原始的饥饿而引发的危机感会一直贯穿他们的整个人生,而我们这一批年轻人即90年左右出生的一代,从未经历过饥饿,也大多未曾目睹过正真的饥饿,所以对于好工作的标准也不应该仅仅局限于吃饱饭这一条,而更应该追求所谓的“意义”。教书育人是这位心态年轻的老教授所喜欢做的事,所以她想一直做下去,而不是退休之后便仿佛人生已经提前迎来了终点。
虽然宁小北表面上仍然很平静地在和几位同路之人谈笑,但是这位教授所带来的震撼却在宁小北的心底不能平息。
“那到底什么事是对于我,或者说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呢?我能否真的找到这样的一份工作呢?”在整个回家的路程上,宁小北一直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没有寻找到答案,但是他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他想要寻求的答案,已经离他不远了,而且那个答案很有可能,就在他的家乡春城等着他和它相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