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是何意?”裴峤问道。
“我等从东莱山中进军至此,路途之中,裴先生见荒野村舍之间,有何感想?”钟朔道。
裴峤一愣:“虽有人家,可大多已经荒芜破败,百姓十之不存三四也。”
旋即,他不禁慨然道:“某当初为东莱司马之时,虽天下战乱纷飞,青州之地虽不平静,可与中原之地相较,还算相安。”
“眼下青州在曹嶷治下,虽不至兵祸横行,却苦穷兵久矣。”
“仅以一州之力,豢养十余万众,远超青州之地所能承受,如此只能压榨民力,盘剥民膏,百姓劳役赋税自然繁重,普通百姓人家自然无法承受。”
“若遇刘巴此等佞官,强征暴敛,打家劫舍,俨然与贼匪无异,更是于百姓灾难之中。”
“如此治下,普通百姓焉有活路,只能逃离家舍,躲避赋税劫掠,更甚者不得不出走寻找吃食,一如前日掖县百姓出城找食之事也。”
“如此在外乞食许久,便成了流民乞丐,屋舍田地自然荒芜无人耕种,荒野千里。”
说道此处,裴峤陡然想到了:“莫非将军有意将流落在外之流民招抚下来?”
“有何不可?”钟朔说道。
此时,人口就是生产力,就是财富和土地。
眼下不同后世人口暴增,导致土地短缺,此时相对于人口而言,大部分地方,即便是太平时候,也几乎都是地广人稀的状态,更遑论此时战乱纷飞。
如此,治下能有效占据多少土地,是由你治下有多少人口决定的,人口多了,能够有效利用的土地自然就多了。
农耕社会,开发的土地多了,创造的财富和物质自然就多了。
这是长远考虑,毕竟之前的军粮几乎全靠缴获。
缴获是有限的,待粮饷耗尽,凋敝之地又无法收取足够的赋税供养起庞大的军队,那军队越多,必然溃散地越快。
历史上有粮战力爆表,无粮战力如沙雕的例子比比皆是。
因此,对眼下全军来说,粮饷是此时限制实力上涨的最主要原因。
“将军英明。”裴峤心中再次敬服。
多少号称英雄之人起兵,胸中野心不少,行事却只是烧杀掳掠一番罢了,大多只是追求富贵,贪图享乐之辈。
由是眼看其高朋满座,又眼看其一哄而散,最终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若是都有将军如此长远且爱民的眼光,天下恐怕便不会落得个如今的下场。
只是,将军此时目光是否太过长远了?
想到此,裴嶷不禁一脸忧色:“将军,只怕此时我等想要安土重建,曹嶷……”
“无妨,此事尚且有缓。”钟朔嘴角勾起,“不过,恐怕时日也无需太久。”
裴嶷点头,便知钟朔心中定然是有了计议了,不过脑中想起了思虑许久的问题。
“只是……”
“裴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将军,我等此时行此之事,恐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虽说此时挂着钟朔北伐军的名头,但裴峤清楚,这并非真正的北伐军,也并非真正的北伐。
钟朔等人不过是祖逖将军派往青州的哨探,此时祖逖将军身死,北伐军中恐怕早已经忘了这支派出的哨探队伍。
如此,这支队伍实际上变成了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