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走到阿泰他们中间,阿泰朝外面稍稍歪了歪头示意,旁边的波仔立刻打开屋门,外面黑黢黢的,吹来一阵冷风。四个人都离开桌子,走到了屋外。
天黑,趁着屋里漏出的灯光,李根暗暗四处打量。外面一个农村小嗮坝,土的,石板都没有铺;身后四间土屋瓦房,墙根下堆着锄头、耙子、柴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院外鸡窝里,间或飘来一两声“咯咯”的鸡鸣和一些熟悉的鸡屎味。
四周都是黑沉沉的,间隔不远,影影绰绰有几座房屋,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光,没有一点声音。
阿泰给每个人发烟,波仔拿着火柴给大家一一点上,四个人开始吞云吐雾。李根并不抽烟,含在嘴里做做样子。其他人都抽的猛,特别是波仔和八斤,一口就吸了一大截,然后眯着眼享受地长吐一口气。
不止李根,阿泰也看到了,他笑了一下,把剩下的烟盒拍到八斤手里,问道:“这么狠?顶饱啊?我回来的时候不是给了你们两条吗?这才几天就抽完了?”
波仔连忙从八斤手里抢烟,笑着回答:“泰哥,你又不是不知我爸妈!不光是烟,你送的所有好东西,我才过到手,他们转眼就收到自己柜子里了……”他嘻嘻地看了八斤一眼,“我倒是无所谓,光棍一个,只是八斤的东西也被他老爸扣了,不知是怎么和阿花交待的。”
八斤听了,瞪了波仔一眼,说:“什么交待?她还敢翻天?”
波仔笑着说:“丢!又逞硬话!我可看到了,泰哥送的那罐麦乳精你可偷偷藏到阿花屋里去了。”
八斤一愣,乐了,笑道:“嘿,波仔,你把猪肉罐头藏在哪儿我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阿泰听得大笑起来,八斤和波仔是堂兄弟,两家人住一个院子,彼此的情形都是一清二楚的。
李根嘴角扯了扯,没有笑。他初来乍到,没有感触,只静静体会这玩笑背后的困苦与贫乏。阿泰笑了一阵,突然严肃下来,环视了一下众人,郑重地对说:“妈、的,想抽包烟、吃个罐头都扣扣索索的!这苦日子,咱们是不能再这么过了!”
阿泰狠狠地把嘴里的香烟扔在地上,使劲踩了几脚。波仔和八斤都收敛起笑容,严肃地盯着他。
阿泰抬起头,继续说:“兄弟们都放心,面包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香江那边到处是金子!这一趟咱们只要干的好,有了钱,想吃什么就去买!什么烟、麦乳精、猪肉罐头,都抽到吐、吃到吐!”
都是上了船的人,都明白阿泰的意思,波仔和八斤的眼睛都是一亮,呼吸都急促起来。李根瞧在眼里,嘴里默默地喷出一口香烟。
“今天晚上船来不了了,波仔待会儿和我去一趟龙湾,去看看疤仔在搞什么名堂!”阿泰吩咐众人,“六根和八斤先各自回家抱老婆,咱们明天再聚。”
李根和波仔、八斤围着阿泰,沉默地听他吩咐,一动也不动,只有各自嘴里的香烟,在黑夜的冷风中一亮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