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多久,忽然之间,妖风大盛,风飞旋的声音震耳欲聋,重重黑影之中,一道亮光冲天而起,无忧手持长鞭,重重一挥,鞭风到处,黑影尽化成飞灰,她只两鞭便将几乎所有黑影扫荡干净,而后啪的一鞭,抽向“魏冉”,一面看着“魏冉”躯壳中倒豆子一样倒出的那几个厉鬼,一面道:“真是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猴耍,放出这些个唬人玩意儿。”
她冷冷扫一眼地上形形色色的厉鬼,“本来还想手下留情,给你们留条投胎的路,你们再如此不知好歹,姑奶奶我可要来真的了啊!”
她自小生在妖宫那样的蜜罐里,事事顺心如意,养的心胸也宽大了许多,一般不因为这些许小事生气,但这些厉鬼放出戾气来如此纠缠,自己却躲在躯壳里老鼠一样不敢露面,她便有些生气,偏偏要一鞭子将这些厉鬼打出来,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怂样。
然而片刻后,她看着不远处被她打出原形的站在那的几个黑黢黢的厉鬼,顿时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实在有些辣眼睛。
那一只松鼠就不说了,长的一副松鼠样在这一堆奇形怪状里,已算是很正常。
松鼠旁边的那一个看起来虎背熊腰,格外壮硕的男子,他的头偏向一侧,露出脖子上的血肉来,还有一个断手断脚,只留下残存的身体被黑气包裹着,勉强“站”在地上,还有一个面容不明,他全身皮肤都溃烂的像一团破布……
无忧站在他们面前,面对这样的惨象,鼻尖充斥着他们散发出来的恶臭,心里真是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而鬼魂一旦化成厉鬼,便有了聚齐成形之能,连宗文这样的普通人隔着风墙都能看到这一幕,他深受刺激,登时抓着宗毓的袖子伏在一边忍不住呕吐。
无忧听说炼化厉鬼往往是死的越惨得戾气越重,杀伤力越大,她的妖力完全释放出来在这凡世怎么也算得上一个不世出的大妖,杀伤力这一则她没有感受到,但死得惨这一则,她却是深深的感受到了。
那些厉鬼不知是不是被她妖力所震慑,此时一个一个都安安静静站在原地,仿佛一只只软弱无力的小鸡仔,无忧来到这个世间是来收为恶的妖的,她一时间也拿不准要拿这些厉鬼怎么办,不知道这钱袋子的妖法能不能收得了厉鬼,收了这些厉鬼以后,他们会不会成为钱袋子里那些妖们的小点心,正犹豫着与那些厉鬼大眼瞪小眼,不远处的树林中缓缓走出来两人。
那两人一前一后,俱是一身道袍,前面走的这个年纪大些,道袍的材质好些,颜色也略鲜亮些,他一张脸瘦长,一双皮松了的吊梢眼,许是因为太瘦,颧骨显得有些微凸,蓄着山羊胡,显得脸更凸了,后面跟的那个年轻些,衣服朴素些,面貌也比前面这个入眼一些,他跟在那老道身后,倒反衬出几分生机勃勃的味道来。
那老道离着无忧三步远的距离站定,向无忧欠了欠身,口中念道:“无量天尊,”他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那几个奇形怪状的厉鬼,那些厉鬼看见他眼神,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瑟缩着向后退了一步,他转过脸,对无忧道,“施主有礼,老道是乾阳观的道士,道号应真,前日打坐时察觉梅州府异动,似有厉鬼祸乱人间,老道不才,一路追查到此,不想施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们拿下,此等修为真是令老道叹服。”
无忧没吭声。
那道士接着道:“这厉鬼原应步入轮回道,不再流连人世间,老道虽是我观中末流,好在基本功夫尚可,愿将这几个厉鬼带回观中,施法超度,使其重入轮回,望得施主首肯。”
无忧原本正纠结要拿这几个厉鬼怎么办,又不能放了让他们到处作乱,这道士所说,正是个好办法,无忧当下点了点头,便扔下那老道和眼巴巴望着她的厉鬼们转身收了风墙,与宗毓宗文一同走了。
但不知怎么了,无忧走着走着,总觉得如芒在背,回头看去,原本厉鬼和老道所在的地方却早已空空如也。
回到客栈,宗文即可点了几盘诸如卤猪蹄酱牛肉这样素来爱吃的菜,坐在客栈一楼雅座上大快朵颐,用美食安抚自己受“伤”的眼睛和心灵。
宗毓许是方才看了那些厉鬼的惨状,那股劲还没过去,煞白着一张脸回房休息去了,无忧也没什么食欲,回到房间,暂时也无事可做,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她眼前总是闪过那老道的那张瘦长脸,又闪过那些厉鬼们最后眼巴巴望着她的那个眼神。
不知怎么的,无忧总觉得那些厉鬼望着她的眼神,像是濒死的骆驼望着最后一滴水,又是待宰的羔羊看着斩下来的那把刀,怎么想怎么觉着可怜。
她挥了挥手,像是要将这些画面挥开一般,翻了个身,面朝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