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枳是在潜逃的。
他大哥临死前还是留了后手,拼了命的把他给送出来了,给了他一个信物,叫他来找在西凉银光城的朋友,他自出了王城,就没敢停歇,一直逃,躲避苏达王追杀的人马,等到了银光城时,护送他的人已经全部死了,只剩下他自己。
好在他大哥的这位朋友应该算个人物,进了银光城,那些一路追杀他的人便都消失了踪迹,暂时能得了安全。
他碰见李谓言的确是机缘巧合,西凉和大昱的这一仗正是在银光城外打的,西凉胜了,大昱三千先锋军几乎全埋没此地,城外尸骨堆积如山,堆着终究不是回事,便会叫收尸人去收尸,无非就是把大昱战死的将士拖到一处,一把火下去,扬灰于大漠。恰巧那位朋友的老管家赤音阿爷去收尸,发现李谓言只是昏死过去,还存留着气息,悄悄捎带进了城里,被他撞见,认了出来。
李谓言听完赫枳的话,心中仍有几分疑惑。他探问道:“朋友?很厉害的朋友么?”
“反正银光城里,似乎都听他的。”
“那与你王兄交好,你又在银光城的地界上销声匿迹,这回王城的铁骑来了,没顺便把银光城踏平了?”
赫枳果真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回道:“似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铁骑在银光城外赢了大昱,便拔营往前去了,根本没有多做停留。”
井水不犯河水,就说明这个人的势力,应该不仅仅在银光城,甚至于苏达王,在没有稳坐王位前,都不想跟他起了干戈,这让李谓言分外好奇起来。
原先在他预想里,居于远离王城之处,仍能和苏达王相抗、手握权势的人,应当是个大隐于市的花甲老爷子,再不济,也是个深藏功名的中年人,不曾料到,竟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身量五尺多的样子,生的颇为妖冶,五官分外秀气,却一副冷于世人知的样子,虽着西凉衣裳,但李谓言看着他,总觉得他并不是西凉人,他身边跟着的管家赤音也不是,他想这也许就是赤音悄悄救下他的原因。
“你的伤虽多,却未触及要害,再歇息十来天,便可下床行走。”年轻人淡漠着说着,却笔下不停写下了药方子,叫人去抓药。
李谓言道过谢,那人没再说话,只叫他好生将养,便出门去了,李谓言除了知道他叫黎复阳之外,其余的一无所知。而后五六天,除了服侍的仆人外,便没了人来看,赫枳也不曾来。一直到第十日上,赫枳一脚踹开了房门,满脸怒意地冲进来,李谓言此时脖子已经能活动,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疑惑道:“怎么了?”
赫枳被问住了。
这次西凉和大昱开战,他私心里希望西凉会输,好叫苏达王这个老家伙元气大伤,最起码也得是下不来台,失了威信,他再联络旧部,卷土重来。可真当他站在银光城的城墙上,看着城外西凉将士折身刀下,银光刀刃,血色漫天,打杀声不绝于耳,从震天到渺渺,这是他西凉的勇敢的儿郎们啊,他心中大恸,心烦意乱,就想到了李谓言,他是大昱的,揍一顿也能解一解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