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下城区唯一的车站,也是下城区少数罕有人至的地方。在是个坑都能扒出几个人头的的下城区,这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但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很少有上城区和中城区的公民到下城区串门,而下城区的灰纹公民,更是连迈入车站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当检票员看着面前那两位衣冠楚楚的白纹男女,表情已经不能用精彩来概括了。
“之前订的两张到中央车站的票,商务座,谢谢。”
“哦……哦。”售票员如梦初醒,连忙递上两枚电子手环,“您的票,白晨先生,蓝心女士,祝您旅途愉快。”
白晨整了整自己的领结,神气十足地朝身旁蓝心挑了挑眉毛:“走了,蓝心女士。”
蓝心迈步,和白晨并肩而行,不动声色地小声开口:“我跟你说过,白纹会很显眼,青纹就刚刚好……”
“怕什么,肥伦既然有伪造身份的本事,总要好好享受一番才对。”白晨不以为然,“再说了,大不了就让你重启一次时间嘛。”
“我好像记得谁对我说过,再也不会让我重启时间的。”蓝心目不斜视,语气平静。
白晨尴尬地挠挠头:“哈哈,那什么,玩笑,玩笑。”
两人的白纹公民身份当然是肥伦伪造的。逃脱者在中枢本来就没有记录,伪造比篡改反倒简单了许多。
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那座汇聚了云顶城几乎所有财富的中央银行。
肥伦并没有说大话,安检和通行几乎一路畅通无阻,所有遇到的工作人员无一不是面带和煦笑意,和下城区一随处可见的麻木的面孔截然不同。
只是白晨不知道那笑容到底是给自己的,还是给自己手上那串白色命运纹的。
两人径自走上站台,米白色的大理石地板映着头顶璀璨的灯光,整座车站空旷如巨龙的巢穴,只有蓝心的高跟鞋踩在石面上的声音反复回响。很快,好似水滴一般的磁悬浮车从远处通道驶来,缓缓停在两人面前。
“白晨先生,蓝心女士,请两位登车。”
亲切的女声在头顶回荡,光滑的车身上忽地裂开一道缝隙,接着好似绽开的花朵一般,半截车厢悄无声息地打开。
两人走入车厢之中,在松软的座椅上坐下,车门迅速而安静地关闭,车身微微颤动,接着平稳地驶入真空轨道之中。
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车厢前的大荧幕上播放着上城区最新的广告,那个蹦跳的姑娘穿着连白晨都有些脸红的短裙。
白晨盯着那比他半张床都要大的屏幕,沉默不语。
“看入迷了?”
“没有,只是觉得……不太真实。”白晨摇了摇头。
没错,眼前的一切,都不够真实。
明明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下城区的泥坑里小心翼翼地踮着脚,生怕弄脏自己那双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旧球鞋。
可现在他就这么坐在水滴车的商务座上,面前的水杯干净得像是件艺术品。
“我其实刚才就想问你。”蓝心似乎看出了白晨的心思,岔开话头,“你到底跟肥伦说了些什么,他就那么干脆地答应你了。”
白晨表情一僵,打了个哈哈:“那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重要,不重要。”
蓝心叹了口气,也没有多做纠缠。
水滴车平稳得像是根本没有移动,所以当十几分钟后,全封闭的真空管道忽然变得透明起来时,白晨愣住了。
在他面前的,是一片钢铁丛林。
中枢的高塔直插云顶城天空厚重的云层之中,在它四周,造型各异的摩天大楼林立,各色格式的飞行器沿着早已精确编程的轨道飞速穿梭,城市上空漂浮的巨大荧屏上,播放着最新电影的宣传片,枪炮与弹药齐飞,美女与鲜肉同台。
一切似乎都是崭新的,一切似乎都是闪亮的。
“这……就是上城区吗。”白晨喃喃自语。
“没有时间给你感慨了。”
蓝心低头看了看腕表,声音少见的严肃:“白晨,我们还剩下不到37个小时,搬空那座有中枢隼兵守卫的中央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