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峰,天机殿后,大约三里处,有一座古阁,屋檐高耸,朴素沉稳,氛围肃穆。
殿门上书“祖师殿”三字。
殿外是一片阔林,地上枯叶遍布,已积累了厚厚的一层。
静守立于门前,对身后的江小临招手道:“小师弟,我们进去吧!”
两人推门而入,烟雾缭绕,香火气息扑面而来。
江小临放眼望去,殿内没有道家真神仙圣的塑像,反而是一排排蜜蜜麻麻的灵位。
严谨分明,整齐的罗列在朝阳的眼前。
庄严,肃静,孤寂……
无数岁月积淀下来的浓厚韵律,在空气里回荡,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刚刚入门的少年,内心震动无比。
青城啊!
这可是青城仙门啊!
仙家不是有长生之道吗?仙人不是不死不灭的吗?
可是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灵位?
“师兄,这些是?”江小临转头望向静守,想要一个答案。
静守自顾自的,从香案上拿起香,递给江小临,又领他站到一块灵位前。
只见那灵位之上,赫然写着:青城天机弟子玄云!
宛若晴空霹雳,炸裂在江小临的脑中。
“今日,本座代徒孙玄云收下你了。”
昨日在天机殿上,天机师祖,还这么说呢!
江小临不敢相信,眼前的灵位之上,竟然刻着玄云师尊的名讳!未曾谋面的师尊……竟然已经仙逝了……
江小临望着身旁的静守,艰声问道:“师兄,师尊他……”
“这,便是师尊了!”静守闭目,面上带着缅怀。
“就连尸骨也不曾留下,只余得这块牌位。”
说罢,静守拿起手中的香,在烛火上点燃,袅袅青烟在殿中弥散开来。把香举到与头平行,拜了三次,再轻轻插在灵位前的香炉内。
“师弟,你也给师尊上一炷香吧!”
江小临看着眼前的灵位,任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未曾见过的师尊已然身死道消,内心一时有些悲凉,把香在灵位前恭敬的插上,跪下行了大礼。
“师兄,师尊为何会死?”
烛火映照在静守的脸颊上,显得有几分苍白,带着追忆,紧闭的双眼两侧,有淡淡的泪渍滑落。
良久,嗓子里带着些嘶哑声,静守艰难说道:“师尊他……是为了救我!”
好似又回到了那日,他哭着问,问师尊为何救他。
气若游丝的师尊把他护在身后,轻抚着他的脸,轻笑着,慈祥无比的对着他说:“守儿啊,为师就你这么一个弟子,你要活着!你得活着!”
漫天的妖魔乱舞,道术魔法碰撞,之后湮灭。
在尸山血海里,师尊就那么牢牢的把他护住……
“守儿,从今往后,为师再也不能陪着你了。你资质出众,却生性跳脱,不够谨慎。若不是而今真的没有办法,为师真一直看着你……”
天地在那一刻好似都停滞了,师尊对他微笑,虽口吐鲜血,却轻声说道。
“平日为师对你有些严苛,只是希望你能成才,而今为师就要走到头了,只是独留你在这世上,真的是有些不放心……以后没了为师,切记谨言慎行,不可轻信于人!”
“还有……莫怨我这个做师尊的……”
往昔的一幕幕重演,静守悲情的笑着。
师尊!
怎么可能怨呐!
平日您严肃对待弟子,弟子知道,你是为了弟子好,弟子知晓,师尊是心疼弟子的……
平时都觉得师尊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可在师尊弥留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明白,哪怕是师尊那般厉害的仙人,也是会受伤的,也是会死的。
平日里总有些沉闷严肃的师尊,对他这弟子,爱的却是深沉。
可是师尊,若能重来,弟子只愿当日未曾被您救过,只愿一生守在师尊的身旁,只愿在您的闲暇之余,匍匐在您的膝上!
师尊你可知,弟子活的很是孤独……
“师兄!师兄!”
看着有些迷离的静守,江小临轻唤。
静守回过神来,在看到江小临的那一刻,他好似懂了,为何天机师祖会冒那般大的风险。
天机盘牵引着青城的兴衰,让天机一脉,背负了血海深仇,到头来,还是由这天机盘,为这恩怨画上句号。
“师弟,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四十多年前的那场浩劫说起。”
随即,在这祖师祠堂,诸般作古的先贤灵前,静守给江小临讲起了青城多年前的往事。
“在这世上,有万千生灵,芸芸众生。有天、地、人、妖、鬼、魔六道。世间万物,皆在这六道之内。
大地哺育生养众生,生命的花朵绽放出无尽可能,其中之一便是人,乃是众生之长,二为妖,乃是飞禽走兽木鱼花草之流。
上古先辈们探索周遭,研习诸天秘密,从中习得了绝伦无匹的道术。
万灵喜得得上苍恩赐,便以诸般秘术遨游天地,西击遗兽,南扫蛮族,终占这中土神州。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争斗也由此开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人族生命虽然不过百十载,可在修行之道上,却是一日千里,执掌日月,手弄乾坤。
然而妖虽有悠长生命,却在修行路上,进境缓慢。
于是为了窥探人族道体奥秘,妖族向人伸出了魔爪,几经论证后,最终发现,对于妖来说,人就是他们修行道上,最大的裨益。
人妖之争,由此开始。
我们人族逐天道,体悟自然,探寻天人合一,得享无尽自在。
而妖族逐魔道,茹毛饮血,修习旁门左术,坠入无尽深渊。
人与妖,在无尽时光里争斗,彼此不休,从间隙化为世仇。
在千百载岁月里杀伐,掀起滔天灾劫。
人与妖终究是不能共存的。
天地哭泣,九天碧落翻覆,阴冥黄泉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