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下了一场雪，细碎的雪花纷纷洋洋飘落下来，铺满了小镇的粉墙黛瓦，远山近水都仿佛成了黑白两色的水墨画，江南的雪不似北方那样猛烈厚重，而是看上去轻巧温柔，似点点飞絮，又如琼花绽开，竟有一种诗意般的美感。

书院中多是负笈远游的学子，离乡不知千百里，除了少数家在附近的外，基本上都留在书院过新年。

不能回乡和家人团圆，学子们便抱团取暖，邀上三五好友在除夕夜里喝酒吟诗、谈天说地一起守岁。

霍非几天前就请人除夕夜来自己小院过除夕，除了王凯、许义和郑潜外，魏群居然也在邀请之列，这让舒童觉得有些意外，要知道上次赌约一事魏群可脱不了干系。

霍非对此很无所谓，说现在跟魏群关系处的挺融洽，而且上次的事也不能怪人家魏群，是自己喝高了后非要逼着人家当见证人，魏群为此还劝过他呢。

见霍非如此心大，舒童也不好说什么，便由着他去了，反正自己跟魏群无怨无仇的，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得罪人。

接近傍晚时分，雪还在下，四周已是银白一片了，小院大门处，舒童双手拢在衣袖中看符二郎和瘦猴在放爆竹，这可是真正的爆竹，是将干枯的细竹放在火堆上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这可不是后世那种装有火药的鞭炮，虽然动静小了很多，可舒童依旧是看的津津有味，这可是原汁原味的爆竹，应该能勉强算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了吧？搁后世可是花钱也看不到的啊。

最先到来的是王凯，王凯所在的院子本就离这不远，在同一条街上，相距不过百余丈，听到这边放爆竹的动静后，就第一个赶来了。

王凯手中拎着一大包茶叶一摇二晃的走了过来，远远看到站在大门口的舒童便笑着打招呼，舒童先是回了一礼，便有些不悦。因为事先一再关照来客都不要送礼，就是怕像王凯这样的富家子弟会送重礼，让许义、郑潜这样的贫寒学子心里不安，从而心生芥蒂、彼此间产生不必要的隔阂。

王凯提了提手中的茶叶，苦笑道：“舒兄莫怪，这可不是送礼啊，一点茶叶，夜里守岁可以提提神。你也知道，我家是茶商，真要送礼，这点茶叶可不够看的。”

舒童想想也认可了王凯的说法，不过依旧还是说了句“下不为例”，这才将王凯引起了前院。

让霍非在前院招待客人，舒童便去了厨房，年夜饭虽然已准备的差不多，但有一些热菜还有最后一道工序没做，这些都是舒童事先准备好的，难得一次过年，许多菜肴舒童打算亲自掌勺，毕竟以前符叔做的菜在舒童看来也就是勉强能吃而已。

不大一会儿，许义和郑潜连袂而来，让人惊奇的是，葛良和魏群随后也连袂而来，这让霍非有些迷惑，自己好像并没请葛教授啊。

葛良对前来迎接的霍非呵呵一笑，一点没有不请自来的觉悟，反而说霍非一点都不懂得重师尊道，居然连先生都不请，白瞎了他平时对他的谆谆教诲，简直就是个白眼狼，把个霍非说的面红耳赤，好像真做了亏心事似的。

舒童这时忙的差不多了，一边解着围裙一边从厨房中走出，正好听到葛良在数落霍非，便笑着道：“哟！这不是葛教授么，是哪阵风把您老人家给刮来了？不是说书院给你们这些教授安排了丰盛的酒宴么，咋就跑来跟咱这些穷书生一起吃糠咽菜了？”

葛良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寒的手，不满的道：“自张教授走后，教授中就我一个年轻人了，和那些老夫子没啥好说的，还是咱年轻人在一起有共同语言。还有，我老远就闻到这里肉香飘逸了，还吃糠咽菜，你少糊弄我。”

葛良四十出头，居然大言不惭说自己是年轻人，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人的寿命可比后世要短得多，五十岁就算老人了。这种人舒童穿越前见过不少，属于那种人老心不老，喜欢扮嫩往年轻人扎堆处凑。

可穿越过来后，舒童发现这里情况恰好相反，好多人明明还很年轻，却总喜欢摆出一付老成持重的样子，书院中不少学子更是如此，年纪轻轻就开始蓄须了，恨不得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老夫子才好，没想到这个葛良却是个异类。

舒童对葛良的不请自来颇有些不满，学生聚会中间夹杂个老师算怎么回事？彼此在一起难免会有些放不开，毕竟师生有别嘛。

葛良似乎看透了舒童的心思，嘻嘻笑道：“今天是除夕，没有什么教授学子，大家就把我当成普通朋友好了，放心，我是不会摆什么教授的架子。”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舒童便也不好说什么，便吩咐符二郎和瘦猴搬几个火盆进来，给屋子加加热。

葛良看到舒童手中的围裙，不由奇道：“哟！王大儒的高徒竟然还亲自下厨，岂不知君子远庖厨，难不成王大儒连这也没教过你？”

舒童白了这家伙一眼：“不知道我从小就跟在奇人异士身边啊，会点厨艺不是很正常么？”

葛良看着桌上的冷盘，摸着下巴道：“不对啊！奇人异士不都是餐风饮露么，怎么也跟咱一样喝酒吃肉？”

“拜托，餐风饮露的是仙人。”舒童没好气道，“奇人异士也是人，一样喜欢喝酒吃肉。”

没想到葛良突然一拍大腿，指着舒童兴奋道：“咋样、咋样？终于露出马脚了吧！不是我吹，在我葛良面前就没有藏得住的秘密。”说完还得意的看了魏群一眼。

舒童被葛良弄的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家伙兴奋个什么劲，自己究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败露了，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啊？

魏群露出会心一笑，对舒童道：“事到如今，舒兄，你就承认吧。”

我承认个毛啊？舒童更加迷惑了，看看魏群，再看看葛良，发现两人都是一付终于让我抓住了狐狸尾巴的得意表情，再看看其它人，也都用奇怪的看着自己，只有霍非还是一脸的茫然。

难不成自己在芦花岛帮水寨练兵一事被人知晓了？舒童眉头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