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迪恩。
“迪恩,你不要担心,总还有办法的,说不定去了巴黎,你的手可以治好,你还可以继续……”
“不可能的,提奥先生,谢谢你的好意!已经四年了,你瞧,我连一只酒杯都拿不稳,我还怎么拿笔画画呢……”
提奥的喉咙像哽住什么一样,想哭,但哭不出来。
这兄弟俩怎么这么命苦?
……
两个人静静的在河边坐了一会。
迪恩说,“提奥先生,害你白跑一趟,对不起,我不去巴黎了,这道伤口已经切断了我绘画的路,我今后就在家照顾爸爸妈妈,这四年来我已经习惯这样生活。”
提奥不甘心看到迪恩就这样放弃梦想,他甚至不太相信迪恩说的话。
“这些年,皮耶尔收到的那些信,都是你写的吗?你的手能写信为什么不能画画?你不是在工厂当彩绘师傅吗?你的手能画盘子为什么不能画画?你是不是在骗我?”
“那些信,都是我请工友模仿我的字迹写的,我早已不画盘子了,四年来,我一直在工厂当杂工,做一些搬搬扛扛的事情,不过老板还是很照顾我的……”
“什么?……怎么会这样?皮耶尔对此一无所知,他一直在存钱准备接你去巴黎,希望你也能成为一名画家……”
迪恩低下头。
“替我向哥哥说声抱歉!”
谁该跟谁说抱歉呢?唉。
此刻,提奥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迪恩握手用左手,为什么饭桌上雷诺阿太太会突然大哭,她并不是舍不得儿子,而是为儿子悲惨的境遇流泪……
看来,迪恩的话不假,他的手伤得很重,恐怕真的没有办法拿笔画画了。
“提奥先生,你不要为我难过,你瞧,我的左手还是很灵活的,对不对?我只是没办法完成精细动作,但我的身体很强壮,干体力活养活自己是没有问题的……”迪恩反过来安慰提奥。
“对啊,你还有一只健全的左手,或许你可以练习用左手来作画呢?”
“呵,那怎么可能,我打小只会用右手,我的左手笨极了,经常连叉子都拿不住。”
其实,提奥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他也知道不可能。惯用右手的人,即使通过训练,也无法使左手动作的熟练程度达到和右手一样的水平。
他替迪恩感到惋惜,命运是多么残酷的东西。
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什么来日方长、未来可期……都是骗人的鬼话,就算机会能再次降临,你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你了,物是人非,一切都来不及了。
……
提奥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提奥早早起床,他不知道要如何向这家人告别,也不想再看到雷诺阿太太枯槁憔悴的样子,决定悄悄离开。
他把皮耶尔给他的钱原封不动放在床上,提起皮箱赶往火车站。
时间太早,天还蒙蒙亮,火车站里空无一人,提奥找了一张长椅坐下。
他脑袋懵懵的,他无法想象皮耶尔知道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猜想,如果当面把钱交给迪恩,他肯定会拒绝,因为迪恩一定知道哥哥的钱来之不易,既然自己学都上不成了,在小镇上粗茶淡饭,要这么多钱干嘛?
但提奥还是把钱留下了,因为他相信皮耶尔也希望他这么做,这笔钱至少可以弥补他的遗憾,也可以帮助迪恩和父母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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