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涵感觉自己眯了一会儿外婆就叫起了,睁开眼看到不是阴丹蓝的帐顶还有点迷糊。“二妹,起来洗把脸,我带你去挖姜。”张老太从厨房探头出来招呼李潇涵,李潇涵连忙应了声。看几个小的已经坐在西边的竹林边上翻检队里给舅舅家分的稻草,看有没有遗漏的穗子或谷粒儿。胡乱拿手划点水抹下脸就跟着张老太往屋后走去,这房子后边是往丘陵上去的一片林子,路不在这边。张老太捡着没有树木的地儿开了一小块地儿,虽然离水源远了点,胜在没有遮挡,也不是页岩上,泥土还挺厚。
上一摊种的辣椒已经摘完了,辣椒干拔出来一捆捆的搬回家去放在房后的屋檐下当柴火存着了。早早下种的姜已经在辣椒行里长的茂盛了,青绿色的叶子一看就知道是认真施肥过的。张老太放下筐子和锄头,先把地里为数不多的杂草给拔掉,这才开始挖。李潇涵以前可没见过姜怎么种,准确的说除了在舅舅家吃过几次泡姜,就没见过上饭桌前的样子。只见姜叶茂盛,像是一片缩小版的竹林一般;锄头一动,一股清香味就四下散逸开来。
只见张老太拿着锄头,小心的沿着姜边上的垒土挖下去,不过两锄,根部就出来了。绿色的叶子,与泥土相接的地方是粉红色的,再往下根部是白生生的,煞是漂亮。红白翠绿,还带着一股子清香气味,混着刚翻开的泥土味,李潇涵觉得自己仿佛被打开了全新的嗅觉体验。“嗯,今年这姜种还不错,你看,长的姜肥厚不说,发分杆还多;这一块种长出来的嫩姜跟手掌差不多大小。”只见一坨黄色的老姜块往上分了4根姜杆子,新的嫩姜白嫩,比手指还粗。李潇涵看的一阵眼馋,连忙问张老太:“外婆,这姜好好看,是挖了拿去卖吗?”
张老太点头,“明天是集会,虽然也没多少人家需要买卖,但是我们是要送去给食堂的,价格也合适,这姜长得好,能卖不少钱。”也是,除了公社食堂,普通人家也不吃的,除非机关干部的家庭。两婆孙一个挖,一个把泥巴个扒下来,你要问叶子为啥不除,那可不能丢,当一碗好菜呢。
挖了两行,连叶子带杆的就已经一筐了,收起锄头往田边洗姜去。张老太把姜全部放在田边水里泡着,就着田水把泥巴洗干净,连带锄头和筐子。李潇涵帮着扛锄头,张老太端着一筐洗好的姜回家了。把筐子放在屋檐下,拿来一个大木盆,从水缸里打一桶水出来再细细的把姜洗一遍,看起来就跟人家女干部的手一样,又白又嫩的。只见张老太拿着菜刀把两寸姜杆以上的部分消掉,下边的老姜块给摘掉,放到有点清水的桶里,再拿一个筐子罩住。削下来的姜杆和叶子,去掉几片老的拿去喂鸡,杆子和嫩叶子分开,叶子晒干菜,杆子洗洗晾干准备做成泡菜吃。
张老太挑出来5根杆子跟李潇涵说:“今天吃个新鲜,凉拌个嫩姜杆子给你们尝尝,生津开胃还预防生病。”只见那菜刀先切一节节的,然后再对半切开并在一起切成丝。外婆的刀工看的李潇涵呆了,整整齐齐,长短一致,就那么码在碗里,虽不是荤肉,却也显得精致好看。张老太撒上点盐,拿筷子拌一拌,放在桌上腌上,再把菜叶子给扎成几把挂在屋檐下等阳光和风的洗礼。
四个小孩耐住性子把一堆稻草翻一遍倒是找出了小半瓢的谷粒,照这样下去,全部的稻草翻完还能找两三瓢的谷粒呢。张老太忙完这一些,坐下来歇一下,喝口水,笑眯眯的夸了几个孩子一回,就让他们自己去玩。李建国最大,还是懂事一些,带着弟妹在附近玩去了,还顺带找了两把杂草回来给鸡吃。李潇涵不喜欢出去,虽然太阳不是那么烈,却也还是热乎乎的,她就喜欢坐在张老太旁边听讲古。
张老太也乐得说,平日里儿子媳妇都忙上工,自己家里家外忙完,孙子孙女也小,对这些不感兴趣。难得李潇涵喜欢听,就慢慢说给她听,什么狼外婆吃手指啊,哪吒从腋窝出生用玉米须堵住;顺带还教些为人处世、生活日常的琐碎事情给外孙女听,这种口口相传的经验,张氏是做不到的。张老太有心多教一些,无奈二女家的条件有限,光听没法做,那也是空口白话,白搭。
夏天的天黑的晚,晚饭就是简单的地瓜干煮玉米碎,加了点碎米,晚上不干活了,各人一碗吃饱就行了。下午腌的姜杆子入味了,再从坛子里舀了点酸盐水和干豆豉一拌,辣丝丝的带点酸,还有豆豉的咸香味,吃的李潇涵几个两眼放光。
“明天早上我要去趟食堂,得天不亮就去,二妹你在家看着弟妹,舅舅舅妈上工不能耽误。你们明天在家里看家,翻稻草就行,不要出去玩水,也不能玩火,等我回来做中午饭。”外婆吃好交代李潇涵明天的任务,收好碗筷洗好就招呼几个孩子洗澡。舅舅把中午带回来的狗屎瓜湃在水缸一下午了,拿出来一人,剩下的4个留着明天给几个小的当零嘴。张老太把自己那个也留下来,给李潇涵明天吃,免得她只能馋着。
一家人擦洗好,就开始在院子里纳凉;当然,真正纳凉的是孩子,三个大人在干啥呢,借着微光,外婆在洗衣服,舅舅和舅妈在屋檐下用石磨推玉米,稍微磨一遍,拿来煮粥当4吃。
第二天一早,在家习惯早起的李潇涵按时醒了,张老太已经在厨房煮好稀饭准备出门了;舅舅和舅妈也起了,一个把水挑满缸,一个砍了跟竹子在编竹幛子;只见舅舅手指翻飞,竹子先是成节再剖开成宽窄差不多的竹条,另外拿竹筒剖成窄一些的长竹条,就开始编起来了。“舅舅,你这个编了是要围菜地的么?”李潇涵梳好头发蹲在檐坎边上问到,张老大把最后一根编完,就差不多完成了。“对啊,你外婆昨天撒的萝卜籽过几天就要出苗了,得给围上。”李老大边说边收拾院子,扑打一下身上就洗手准备吃饭了。舅妈也差不多挑好水,堂屋的饭桌上外婆煮好提前凉着的稀饭刚好温温的,两口子吃完也就去队里上工。
平时在家里都要忙着做饭这一下就给闲下来了,看了下弟妹都没起,李潇涵就拿着竹枝扎的大笤帚开始打扫院子。天光逐渐散开,太阳慢慢上了树梢,田里的二季稻叶尖上挂着露珠,沉寂一晚的村庄又开始喧嚣起来,一天的忙碌开始了。收拾完院子,李潇涵吃了一晚盛好的玉米稀饭,自觉地开始翻稻草。
等四个小的起床,帮着扎头发、洗脸、吃饭好,洗完收拾好厨房一家伙全坐到竹林下面翻稻草。这时候的稻草因为要留二季稻,割的短,又因为是用连枷打的,分到各家也就不多;但是也要好好拾掇一下,扎成小捆晒干存起来,并不是为了当柴火,而是天冷的时候就要铺在席子下面,这样冬天才能暖呼呼的睡觉。这种保暖方式一直持续了很多年,刚铺上新稻草的床,睡在上面闻着干草香入睡是许多农家孩子年少的美好记忆之一。
晒干的稻草除了铺床之外,还有个通用之处,就是搓草绳、打草鞋;草绳满足日常家用,布鞋是不大舍得穿的,平时能光脚都光脚,但是如果去干活走远路,有双草鞋是很幸福的事儿。李大爷就会打草鞋,所以家里的孩子基本都有自己的草鞋穿;稻草的绳子不耐用,蓑草的却很耐,基本看到都割回家了,所以稻草也不能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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