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一直游荡在纷乱之间的柳尘普终于忍受不了内心深处的疲倦,这股疲倦是哀莫大于心死,失望透顶之下生出的退走之意,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再向深处走走,倘若所见仍还如此,便立即改道去大丰国,彻底忘掉这个地方还有人族居住。
啼骑风驰电掣般从他的身旁擦肩而过,就如同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一样,连嗅觉灵敏的魔兽坐骑也浑然不知。柳尘普没在意自己又走了多久,直到一声怒喝从前方的一座土堆后传来,他的双眼之中才又焕发出一丝神采,而先前越过他的啼骑也停在了那里,于是便立马快步赶上前去。
那是一座很不起眼,还长满了杂草的黄土堆,当柳尘普绕到了土堆的另一侧,才看清这座土堆竟然有门有窗,显然是一座不能称之为房子的家。
此时歪歪斜斜的房门已碎成了四半,一个虬髯紫发的汉子展开双臂拦在门框前,一副义愤填膺的怒容,大声呵斥着手舞战刀的啼骑,而那些啼骑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它砍成碎块,反而怔怔的望着他一脸诧异,很快柳尘普也与这几骑一样一脸诧异的愣在了原地。
“魔族人!”柳尘普在心里发出与啼骑一样的惊讶声,同时清楚地看到在那人的身后紧拥立着一对人族母女,而在母女身旁还站着一名人族中年男子,却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为什么你会与人族在一起?他们是你的奴隶?”
紫发的魔族人先是摇了摇头,随后放下了双臂,垂下头颅低声下气的说道:“他们是我的恩人,所以我求求你们离开吧,放我们一条生路。”
当头的啼骑冷笑一声说:“可你先前骂我们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是要求我们呀!从你的样子上看……让我猜猜你的名字嗯,是叫白山吗?”
紫发男子艰难的点了点头,如他所料一般,那几名啼骑哄然大笑起来,声音愤恨的说道:“虽然你是被魔道摒弃的无用之人,但你仍然很幸运,因为你是一个魔族,生为无尚荣耀的魔族人竟与人族为伍,你可知罪?”
听到这句话,紫发白山攥紧了拳头,扬起脸来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没罪!”
当头的啼骑将刀尖慢慢指向紫发白山的脸前,居高临下的说:“现在我说你有罪,你就有,还是死罪。”
紫发白山寸步未退,也未回头的说道:“我就说过,这一劫是过不去的,求饶不管用,总不能任由他们处置吧?人临死之前一定要把气理顺了,通通畅畅的死也是不错的下场,都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怕死吗?”
“死吧,死吧!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在世上活受罪。死了好,死了就都舒坦了。”人族男子看起来非常瘦弱,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手心当中一直藏着把生锈的小刀,就等着屋外的魔族啼骑靠近他时,使出全力刺出去。
那位母亲没有吭声,身体哆哆嗦嗦的甚至都不敢抬头向外面看上一眼,她的女儿却奋力从她的怀中挣脱出来,蹿到虬髯紫发的汉子身后,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我要给我爹报仇,我也不怕死。”
紫发白山眼中泛起不忍,重重一叹道:“魔族的腐朽早已深入骨髓,曾经骄傲的修魔者们只剩下一副空架子,这就是老王你常说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但凡他们还有一点曾经的骄傲,都不会做出今天这样的事情,小雨儿啊我们都希望你能活下来,伯伯真的已经尽力去求他们了,你要记得求一遍没有用就不要再那样糟践自己了,我很了解他们,如果你被他们捉住,虽然现在不会死,可绝对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无论是谁都一样。”
那几名啼骑已经从他们的坐骑上滑落下来,拍着狰狞可怖的魔兽脑袋,狞笑着说道:“死有很多方法,我觉得还是要让你们死有所值才,所以你们就做它们的食物吧。”
他的手最终落在竖起的鬃毛之上,重重一拍,这些从来没有吃饱过的凶兽已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渗人的嚎叫声,挣脱束缚一般猛烈的扑了出去。
紫发白山显然也没想到这些修魔者会残忍到如此地步,随即怒目圆睁大骂出口:“你们一定不得好死!”紧着转过身去将那名小女孩死死搂入怀里,没得选择只能闭上了眼,就算设想过无数次,但他依然不明白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与修魔者殊死一搏。
他等待着疯狂的撕咬加身,等待着獠牙利齿贯穿他的身躯,切断血管,那一定是极为痛苦的过程,也许会痛哭,会哀嚎,但无论多疼一定不能松手,女孩绝对不能先于他而受害。
“小雨儿!闭上眼,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听,很快就会过去。”他觉得自己说不完这么长的一句话,然而当他紧闭着眼说完了这句话时,才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魔兽不可能会停下来,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将他杀死。
白山开始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了令他窒息的一幕,身后的地面上正流淌着一大滩浓稠的液体,那些液体中浸泡着数不清的肉糜和骨头,啼骑和他们的魔兽坐骑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任谁都猜得出来,他们已经变成了地上的一切,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身穿兜帽长袍的持剑少年,站立在不远处一块干净的土地上,他手中的那把剑仍在空气中不断的螺旋转动,发出嗡嗡的刺耳声,白山知道那把剑仍未归鞘,就是因为他还活着。
“你觉得我的手段残忍吗?”少年如此问道。
白山摇了摇头,将怀中的女孩还给了她的母亲,他还不知道这名新出现的少年是不是新的危险,不敢贸然说话。
少年又道:“你应该不会像这里的人一样,连我的身份都看不来吧?”
白山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是一名强大的修仙者,很难想象是以这样的方式遇见你,我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修仙者,没想到今天一名修仙者竟然从修魔者的刀下救了一个魔族人的命。”
少年摇了摇头道:“如果只有你一个,我是不会出手的,甚至不会停下来。”
白山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难怪这些天他们像是疯了一样,原来是在找你。”
少年点了点头,终于将乱舞的剑收回鞘中,没头的说道:“但这场罹难并不怪我,就算没有我也依然会发生。”他的手中攥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封,信封上浸透了凝固的血迹。
白山仿佛是听懂了一样,点头道:“这里的人命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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