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绝了喧闹,楚尘也恢复了平静,手里拿着欧阳玥塞过来的包子,却咽不下口,看着眼前真实的人儿,不知怎得,眼框就不争气的红了起来。声音有些哽咽,“姐姐!听他们说,你受了重伤!?伤到哪里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欧阳玥一愣,没想到一个近二十岁的小伙子在她面前玩感伤,不过转念一想,他或许是担心过度,自责过度了呢。她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小伤!这不好好的嘛!看你,依照这样的速度长下去,明年姐姐就该踩着凳子摸你的头了!”楚尘破涕为笑,看着她如皎月般明亮的月牙儿眼,然后,就紧紧抱住了她,声音低沉、认真,“姐姐!答应我!你千万不能有事!”顿了顿,又道:“以后我定会保护姐姐,定不会让姐姐再受伤的!”欧阳玥被箍得有些疼,没想到半年时间,这臭小子力气涨了不少,嗯,不错!
“啊—!没天理没天理了!十四抱那臭小子都不抱我们!哼,偏心!花心!黑心!伤心!”十一嘟着狐狸嘴,抱着廊下的大柱子,羡慕嫉妒恨得牙痒痒。十二一脸幽怨,“就是!我要写信告诉主子!十四花心!移情别恋了!欸?对了,今日莫先生不是打算让那臭小子进南府军吗?哼哼,等下我就告诉他去!”
“砰砰砰”极有力的三下敲门声响起,十二好奇的跑去开门,“呦!是李司监啊!快请进!”说完便领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欧阳玥闻声而出,虽然只见过一面,她还是一眼便认出,这人就是她们第一天来迎接的人,李敖。李敖是玄天阁南城分司的司监,总管南府军管辖下的南方四城的全部暗报系统,似乎还在南府军内领有职务,但具体是什么,就属于机密了。他这个人少言寡语,心思细密,除非有事,绝对不会来找你!
“欧阳姑娘,李某有话要单独与姑娘讲!”李敖此人做事谨慎,他虽是看着欧阳玥讲话,但这话却是给其他几人听的。十一撇撇嘴,懒懒走开,十二拉着傻楞的楚尘也默默进屋。李敖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主子说,当初送你来南城是情势所迫,如今秦阳局势已定,南城反而危机四伏,为了你的安全,他请你尽早动身回秦阳!”这话说的十足十的命令口吻,倒像是他说的话,不过欧阳玥不喜欢做事无疾而终,这边才答应了莫先生,中途离去,是很不负责的行为。“还烦请李司监帮我回句话,我既已答应了莫先生,便要说到做到,待这边事了,我会自行离开!”李敖奇怪的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欧阳玥平静的回屋,陪着楚尘吃完饭,安排好一切,才洗澡,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犹豫了片刻,才打开信封,慢慢看了起来。信的确是他写的,字如其人,霸气外露,信很短,寥寥数语,却看得欧阳玥心神不宁,“红颜为谁红,卿心为谁倾。来人为谁来,去者为谁去。去日已多,甚念,盼归。”
甚念!盼归!迟钝如她,四个字足以明白一切!可她,却不知如何安放自己一颗漂泊无依的心!经历了这许多生死,看他护她在眼里,要说自己对他无半点感觉,也是不可能的,但,自己终究打算回到原先的轨道上,就算计划落空,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王,与自己这棵路边的草更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可他,为何屡屡来撩拨自己?他现在已是一国之君,所要担负的责任与压力也是最大的,时间会淡忘一切的吧?如今慕容堂逃到了东府军的地盘,她似乎已经没了回秦阳的必要,只等这边事了,不管千难万阻,她必杀到东府军,擒了慕容堂这老贼。至于赫连夜,已经上升到了国家民族的矛盾,短期之内,她恐怕无法再报仇。欧阳玥收起信,双手交叉撑在脑后,想着他黄袍加身、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神态,想着他大刀阔斧进行改革,雷厉风行处理政务的样子,想着他初接大宝、被国事缠身、定是不得多眠……
而此时,远在秦阳城的上阳殿,确实依旧灯火通明,宫人躬着身子来来往往,一片忙碌之象。
巍巍大殿在夜色中依旧难掩其睥睨天下的傲气,只是,历史的长河里,它已经经历了几次更迭,新主换旧主,总会给它染上一层又一层物是人非的伤感之气。
凉凉夜色,傲耸入云的蟠龙鼎柱如战神般守护着上阳殿里的新主人,今夜月色清薄,殿门大开,肃穆庄严的大殿,任谁进来,都会抖上三抖吧。高高的龙椅之上,着一袭紫色龙袍的秦之炎,一边快速翻看着手中的奏折,一边听着大殿之下,户部李执事的汇报,“回陛下,从逆贼慕容堂府里确实未搜到大量钱财,府内所有值钱的物件加起来约莫也只有五千两,再加上那一千两现银,共计……六-千-两。”李执事声音越说越小,眼角不自觉偷偷向上斜睨,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六千两?!”秦之炎单手握着茶杯,“彭”的一声,杯底碰到桌面,声音不大,吓得跪地的李执事瞬间一个哆嗦。
能不哆嗦吗?他其实就是一小小的五品户部执事,这才几天功夫,这位新上任的陛下就连砍他们户部两位三品侍郎,一位二品吏部尚书!人不但砍了,脏银全部收缴,连名下的宅子铺子一并全部变卖收进了国库!真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当然,这话他只敢在灵魂深处如烟云一般飘过一瞬!
六千两?只户部两个侍郎收受的贿赂都有十五万两,他堂堂一个国相,就只这六千两?可是,搜遍了相国府,他确实是没找出来啊!向来看人脸色让他早都练就了一副堪比狗鼻子的政治嗅觉,陛下没说话,这让李执事感觉很不好。他反应很快,立马加重语气表现得万分诚恳,“卑职会继续加大范围搜索,就算将相国府掘地三尺,卑职也必定将脏银给陛下搜出来!”终于,秦之炎握着奏折赏了他一个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嗯”字,他没抬头,“不必只拘泥于国相府。”清冷的声音飘到殿下,简直犹如三月春风般温暖。
李执事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终于顺着原路安全返回到原地,他算是摸准了这位陛下的脾气,只要不犯原则上的大错、适时表表忠心还是挺管用的。李执事一高兴,打算顺杆再爬一次,能多与陛下讲几句话,陛下一高兴,说不定他从此就……呵呵,有点飘,不敢想。
“那陛下,如今从国相府收缴的物件也同上次一样,全部变卖吗?”秦之炎毫不留情,剐了他一眼,“留着给你住,可否?”李执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套近乎套到了马脖子上,“是是!不不!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卑职一时糊涂!卑职这就去办!这就去办!”身后的秦平终于忍不住弯了下嘴角,看着李执事脚步虚浮的跌出了上阳殿的大门。主子,依旧是那个主子,就是更冷了……
如今的后殿摆满了桌案,由太傅周显亲自总领,专门从各处挑了几百人通宵彻查户部的详细流水及亏空。这越查亏空就越大,揪出的官员是一批又一批,如今的官场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北秦的户部与吏部是严重受灾区,几乎无一幸免,秦之炎这些天更是寝食难安,心头火一直烧在头顶,越烧越旺。
他想起先帝临终前对他说的一番话,“慕容氏早年对北秦立下过汗马功劳,他们曾散尽家财,为我北秦士兵造枪煅刀,老慕容更是在一场战争中惨死。后来,我才应请娶了他的女儿,生下凌儿,我知道这样对不起你母妃,可我没有办法。后来,慕容堂渐渐变得心狠手辣,不但害死了你母妃你同胞的兄弟,还一直对你下死手。那时战事吃紧,我东奔西走,忙于打仗,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他的位置,只能暗中找人保护你,本想等到国事大定后再找他算账,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七年!贪官随时都可以杀,国力也可慢慢恢复,但,战事却是万万不能等的!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总归我是要去找你母妃了,你也终于可以按自己的意愿活了!”
按自己的意愿活?秦之炎冷笑一声,自打生下来,再坐到这个位置上,他就永远不可能按自己的意愿活!慕容堂再卑鄙,再心狠,北秦总归是稳定了,他总归还活着,那么,这就足够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去生气,去埋怨?他会找东府军算账,他会处理好这偌大的贪污案,他会将北秦变得强大,谁也无法阻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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