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不到,我竟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简单洗漱后,换上那件星星草长裙。这裙子,乃是娘亲特意取来孔雀羽毛捋成丝线缝制了,送给我的六万岁生辰贺礼。
在我们一众姐妹心中,娘亲不擅女红。那双一纳就纳了上千年且如今还成不了型的千层底,令我等姐妹莫名腾出一种,有生之年都等不到的恐慌,便是不太敢在这方面主动去劳烦她。
我三百岁那年,还不晓得娘亲的厉害且又不懂事。见子墨娘亲不过三五几日,就替子墨绣好四个荷包。天族公主的精致与讲究,子墨娘亲多少还余留着,荷包绣好后,特意采了玫瑰、木兰、栀子、黄菊,铺在日头下晒干水分,再分别封进荷包肚子里。伍子墨图新鲜,从不一日一日换着带,必是左右各两个,一齐挂在腰间上。再配以他那身淡蓝色长衫,岂止是好看,简直是步步生香妙趣迭起。
我羡慕得紧,转身跑回家吵着让娘亲绣荷包。
娘亲呐呐,荷包多普通,娘亲给你绣星星草长裙,等到你一万岁,当做贺礼拿来送你,可好?
我当时很是不能理解,什么裙子,需从三百岁绣到一万岁?等我六万岁第一次穿上这条长裙,我竟一点都吃惊。可见,本上仙的执念只在执念淡薄者面前方算得上执念,倘若碰上一个如娘亲这般的,我便真是极好说话的一个奇女子。
北笙这个人嘛,我斟酌斟酌,蹡蹡一笔将他划去娘亲那一类,决意做个在他面前极好说话的奇女子。
想我都极好说话了,他当不好意思再拿伍子墨说事吧?
穿戴一番,准备挽发,搁在梳妆台上那把犀牛角长梳,却怎么寻都寻不到。
我记得,去凤栖前,还曾用过。
绥风日日有束发的习惯,好几次,他专程跑来同我借用这把长梳,说是极好用,想与我讨了去。
一把梳子,我看得倒还真不那么重要。不过是他每回同我讨的时机不对,才一直给他钉子碰。
我披头散发匆匆往绥风厢房奔,到了门口,听房内鼾声平稳细微,若换做从前,我必是一脚踹得稳稳妥妥的,然现下,我犹豫了。
想我一个女子,他一个男子,冒然闯入总有不便,又怏怏转了身。路过凤凰树,弯腰寻了根身量挺拔的狗尾巴草,将长发束做一条蓬松狗尾。
一路朝东,进到林子深处。
这个时节,晨露最是充沛丰盈,费不了多大功夫,盆满钵满不说,星星草的裙衫下摆,亦湿漉漉一层。
我抖了抖,效果很不明显,便提起裙摆,往凤凰居赶。
绥风这一觉,醒得极好。
我提着两个坛子刚到门口,就见他睡眼惺忪的倚在门扉前,来不及束发的头顶上,插着一把梳子。
我故意打他身边走过,果然是我的犀牛角长梳。
一时手快,将梳子抢了回来。
绥风面不改色,打了个不痛不痒的哈欠,与我稀松平常道:“呦,这梳子何时到了我这?”
我眼皮子抖了抖,将梳子反手又递给他,他一愣就愣了半晌,拿走梳子时,傻傻一声笑起:“我有点看不懂了。”
我吸了口气:“我待你好,你记下便是,要看懂做什么?”
他眉头微微一蹙:“这回,你闯的又是什么祸?”
知我莫若绥风,万事皆瞒不住他。
我讪讪一笑:“眼下是真没有,日后的主,我今日可做不得。”
他蓦地松了一口气,轻挑挑的捏住梳子,开始与自己悠然束发:“小柒呀,你是个女孩子,日后的主,你今日做不得,我更做不得。谁晓得你明日就同谁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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