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同爹爹搬去凤凰山的第二个年头,子墨爹爹开始吐槽娘亲两幅面孔示人。那会子,山里既无绥风这个老的,亦无我们九个小的,有且仅有他们四个青壮年。邪了个门的是,爹爹同子墨娘亲两边不沾,持以中立。
子墨爹爹痛心疾首,城门失火殃及鱼池,早晚而已。
我觉得此话在理,虽则娘亲待我是一贯的宠溺迁就。
子墨爹爹乍然一惊,乍然一喜,最后,当了三百岁的我,乍然哭得像个孩子。
我愣上一愣。
子书姐姐近日从下界带回一本新书,我满心欢喜,翻了几翻,却无关才子佳人月下私会,亦无关红杏出墙会情郎,兴致顿失。强打起的精神也只听了个概概,晓得是个叫范进的书生,旁人迷恋美人,他迷恋科考,长年累月的考,长年累月的落第,乍然有一日,忽地中了举人,情绪冲到头顶一把没绷住,喜极而疯了。
由此及彼,小小年纪的我不得不忧愁子墨爹爹会否步那凡人后尘。犹记每每闹心哭泣,娘亲总会往我嘴里塞一颗棉花糖,再苦的凄凉事也架不住棉花糖的甜蜜,怏怏举了白旗。
美中不足是我将身上最后一颗棉花糖,赶在子墨爹爹嚎啕大哭前默默吃掉了。念起绥风前几日教过我的那些皮毛,便大胆念了个诀。
三脚猫的功夫,到底办不来求仁得仁的事,我将手心里多出的毛毛虫捏了捏,能变出个形似,亦是难能可贵。为了挽尊,我又不无宽慰道。
子墨巴巴来看我,迎头见此阵仗,二话不说先哇了一声,吓得我手心里的毛毛虫又嘭的一声,变了回去。
小柒,你,你要欺负,就欺负我吧,莫要,莫要欺负我,我爹爹。子墨抽抽噎噎的样子,我记得格外清晰。
不带夸张的形容,一万岁之前,我就是笃定,伍子墨日后若没了我替他周全,定会过得凄风苦雨。事实证明,毫无由头的笃定截然就是一坨狗屎,总有一日,它会令你灰头土脸。
庆幸,子墨爹爹只是大大悲伤了一把,并未走火疯癫。等了小个把钟头,他拾掇拾掇,就赏给我与子墨一人一捧棉花糖。
子墨爹爹说书的天赋亦是那回被我发掘得淋漓尽致,比子书姐姐的范进中举不知韵味酸爽几多倍。
故事起于一个临近月亮最圆的日子里,天君略略有点念想女儿,派下一等仙君给子墨娘亲捎来一封老父凄凉的亲笔书函。
子墨娘亲看信思过往,泪水涟涟。包袱不打,拽上娘亲团了一个风驰电掣的云头,风驰电掣的跑回去宽慰老父。
子墨爹爹吸了吸鼻子,说好住足一月才归,半月刚过,就归了。
私以为,这很稀松平常。
爹爹不总揶揄,女人心海底针。虽则忘了同他问问,这个海乃东南西北中的哪个海,可即算是辖地最小的北海,一根针扎进去,谁能保证伸手就可将其捞到?
子墨爹爹咳了咳,一张老脸呛得铺天盖地的红。
我最瞧不得,讲故事讲得婆婆妈妈的人。
他讪讪一笑,紧锣密鼓往下讲。
娘亲自诩不及爹爹漂亮,难免不把他看得严格些。子墨娘亲出身天族,且有天君爱女的尊荣,比颠沛流离的孔雀多出几分自命清高,总总不为过。虽则她心里对子墨爹爹要紧得很。
子墨爹爹愈发皮实,得了便宜不卖乖,日日里同爹爹吹嘘自己驭妻如何如何的有道。这般形容,很不子墨爹爹。然,人不风流枉少年,他那会子一心一意追求着少年的滋味,难免会破格些。
爹爹曾喝多不慎说漏过嘴,我上下贯通,便恍然大悟了。
这两只五彩凤凰,成婚前,曾同时看上南荒一只百灵鸟。无疾而终的因由,饶是醉酒,爹爹也紧咬牙关誓死捍卫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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